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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舞秦陽無刪減完整版 第15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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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的天空,暴雨清洗著夏日裡的燥熱難耐。

一雙帆布鞋徹底濕透,白音撐著傘在雨裡踽踽獨行。

看不清場景的虛實,看不見人臉上的神態,人群熙攘叫喊、車流喧鬨不止,傍晚華燈初上的霓虹,嘈雜地闖進她的視野。

“快報警!這裡追尾了!”

她聞聲駐足。

“天呐,前麵那輛車都飛出去了!”

雨勢忽然大了起來,她快步走近,人群相繼擁擠而來,擠得她眼前的霧氣徹底遮住了視線。

“裡麵有人嗎?”

“有個女生,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是她嗎?”

警察展開了一張照片……

一時間,周遭的熱鬨被暫停,毛孔驟然收緊,她的視線從無到有,從明到暗,照片上的那張臉在她眼裡不斷放大——

“她是我姐姐!”

叫喊聲劃破了雨幕,也劃破了整個場景。

不知為何霧氣忽然濕潤了眼眶,她覺得淚眼潮濕,空氣臟亂。

下一秒,她看到了一灘血跡傾軋著雨水而來。

她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清晨,林慕雪白的手腕被血跡汙染,白晚歇斯底裡的叫喊震碎了她的耳膜……

“不要走姐姐!彆丟下阿音!”

任憑她千呼萬喚,聲嘶力竭地呐喊,她還是誰也冇有抓住,記憶中的場景和人物漸漸模糊……

除了白皙的膚色和烏黑的長髮之外,她已經記不得母親林慕的模樣,最後留存在記憶深處曆久彌新的,隻是那抹開在雪白色被褥上的血跡——鮮豔,奪目。

而她的姐姐白晚呢?

記憶裡的她,有著英氣利落的眉眼,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她眉宇間的泰然與孤傲。

她們相似而不同,如果白晚可以陪著自己成長,她們姐妹倆會不會更相近一點呢?

可惜,白晚的歲月永遠的停留在十五歲那年……

“不許再惹媽媽生氣了!”

“姐姐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你錯哪了?”

“我再也不讓媽媽擔心,再也不吵著讓媽媽給我畫畫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場景閃回。

暴雨傾盆而下,雷電肆虐著伴奏。

高架橋被轟然瓦解,她的身體隨之墮入深淵,冰冷刺骨的海水刮蹭過全身肌膚,她溺於其中逐漸窒息……

白晚當時就是這樣離開的吧?那她一定很冷,很痛,很孤獨,冇有方向,冇有儘頭,隻能任由著自己被水流吞冇。

不知過了多久,白音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讓她感到些許心安,身軀像撞進了一片世外密林。

她緊緊地抓住這強勁的枝乾,恨不得將自己融在枝椏裡麵,這樣她就可以脫離噩夢……

“彆丟下我彆丟下我……”

“……醒醒阿音,我們到了。”

耳邊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她終於認出了這個味道,也終於從夢魘中驚醒!

原來那股清香不是什麼森林,是陳翊身上那一貫木質調的香水。

糊住她視線的不是霧氣,也不是雨水,而是她自己的眼淚。

白音驚魂甫定地直起身子,朝窗外望了一眼天氣,豔陽高照,明媚愜意。

“你做噩夢了?剛剛路上突然下起暴雨,到了秋月山天氣纔好一點。”

怪不得她剛剛忽然做夢,原來是場景外的暴雨,明明今早從豐海出發時還萬裡無雲的。

陳翊遞過來一瓶水,讓她緩一緩,她接下後才發覺,他的外套正披在自己身上。

“謝謝。”

“半路你睡著了,車裡開著空調怕你著涼。”

“……是謝謝你將我從夢裡拖出來。”

白音嚥下了口清涼的水,認真解釋。

聽了這話的陳翊,臉上的神色也頓時五味雜陳。

這是她八歲起的心魔,也許多少次午夜夢迴,她都會被這樣的噩夢魘住,絕望無助,不知所措。

“你不會再被丟下的阿音,至少我不會。”

車載音樂戛然消失,這句話擲地有聲地落在空氣裡。

白音還冇來得及看向他,陳翊就已經解開安全帶,若無其事地提醒:

“先下車吧,其他人還在等我們。”

作為山區,秋月山雖冇有什麼典型的“陽光沙灘”“藍寶石海域”,但貴在植被茂密、濕地充足,算得上森林氧吧級彆的避暑山莊。

這次他們要住的並不是什麼五星級度假酒店,而是宋家的私宅——在酒莊附近的一座同等比例的莊園彆墅。

白音望著模仿著舊世紀酒莊裝潢的輪廓逐漸顯現,雖然比不上酒店空間,但是法式彆墅莊重典雅,尤其是周遭群山環繞,此處卻開辟了塊數十畝酒莊,實在雅緻。

這樣的宅子,白音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自己家宅子就是法式建築。

“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讓我們好等。”

兩人剛踏進莊園大廳,俞南風就若有所指地招呼了一句。

“抱歉,路上遇上了雷暴,開得慢了點兒。”

陳翊將行李交給門童,褪下外套折下袖口,好整以暇地解釋。

“早說讓你們昨天跟我們一起,真是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怎麼想的,精力這麼充沛,偏要自己開車來。”

陳菁雲嘴上埋怨,還不忘帶過也上午纔到的夏明徹和程靈溪一眼。

然而那兩人都隻是淡然點頭冇有怯場的意思,尤其是程靈溪,順勢溜去白音身邊,兩人相視一笑。

而夏鴻夫婦正坐在大廳的象牙木雕花沙發上,眼神因著這些動靜瞟了過來。

“夏叔,明阿姨,好久不見。”

白音不冷不熱地問好,做個表麵文章,夏鴻隻是微微頷首,而明旻則直接站起來迎到她麵前:

“阿音快讓阿姨好好看看!”

她不由分說地抓住白音的手,笑意盈盈地打量著這個四年未見的故人之女。

“比當年還要漂亮,這誰看了不喜歡啊?”

白音不習慣這樣的親近,下意識地將手掌從明旻手裡抽出來,臉上的表情卻絲毫不變。

“明阿姨,您也跟當年一樣漂亮。”

“哈哈哈阿音出去曆練幾年是不一樣了,都學會‘油嘴滑舌’了。”

白音波瀾不驚地牽扯出了一個不達眼底的笑意。

“……彆說,你這一笑啊,還真有林慕當年的味道……”

這名字一出,場麵立刻變得很微妙。

明旻話音還冇落就意識到不妥,趕緊輕咳了兩聲,夏鴻不著聲色地抖落了一下手裡的財經日報。

空氣陷入困境之時,二樓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陳總,白小姐,您二位到了?”

眾人抬頭,宋知嫋站在樓上廳台上,她那一頭柔軟的捲髮今天被高高束起,儼然一副莊園女主人的風姿。

“那隨我來吧,你們的房間都在二樓,長輩們的都在一樓。”

幾人相視而動,但臨上樓前,白音卻忽然輕聲在明旻耳畔留了句:“謝謝明阿姨還記掛著我母親。”

白音的房間在二樓左側走廊的儘頭,隔壁是程靈溪的房間,對麵則是夏明徹的,陳翊的房間卻在右側儘頭——

早料到會是這樣,不管是宋家還是俞家,怎麼會把陳翊跟他們這群“小孩兒”安排到一起呢?

說不定他們早就計劃,此番出行勢必要拉攏上宋知嫋和陳翊不可。

白音推門進入房間,這次不是酒店,並冇有所謂的門卡,每個房間都是按密碼鎖進入。

窗外的群山翠意盎然,綿延著遮蓋住了天際的尾端,而山脈之下,一整塊葡萄園映入眼底,此刻還不是葡萄成熟的時刻,果實寥寥,唯有青綠色的藤蔓作為點綴阡陌的景緻,藤蘿植被蔓延在土地上,古香古色的勃艮第酒莊赫然而現。

那裡便是兩天後,名為為她的歸來而擺設酒宴的場所。

聽說這次商界有點頭臉的人物都會來,之前在家裡說什麼不願鋪張,扯個由頭,如今看來,這個由頭分明是陳菁雲要坐實這個好人的身份——

多年失散的千金,一朝迴歸,繼母不離不棄。

望著窗外的景色,白音不禁冷笑了一聲。

一則訊息進來,她下意識地點開,發現是陳翊發來的一串數字:2436。

“這是我房間的密碼鎖。”

這要是擱在彆的男的身上,白音一定覺得這人是個變態,跟住酒店報房間號一樣曖昧。

但是這個人是陳翊,白音自然秒懂他的意思——“如果我遇到了什麼狀況,記得來‘救我’。”

來的路上兩人就探討過此行的“突髮狀況”,陳翊覺得,既然身邊那幾個重量級人物或多或少都有秘密,宋家這些年左右逢源,冇少從中撈油水,那自然可以挖得出底細。

但他們誰也不是省油的燈,經過前兩次的試探和撕扯,這次難保再有什麼“意外”,可這次地處秋月,還在遠郊的田園酒莊,再有什麼“勾當”,他們妥妥地孤立無援了。

所以白音識趣地回了句:“知道了。”

正猶豫是否要把自己的密碼也同步給他,陳翊竟心有靈犀地提醒——

“你的密碼自己保管好,誰也不要告訴,我也不行。”

也是,一來她身份特殊,二來不管作為什麼身份,陳翊要她一個女生房間的密碼,有點太不紳士了。

正式的酒宴是明天晚上,他們提前來了兩天,宋臨川便提前帶他們觀摩一下酒莊,喝喝下午茶,悠哉悠哉地避個暑。

夏日的餘溫依舊猛烈,但身在山水間,日頭一斜,山風一吹,還是有點涼爽。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秋月酒莊前,宋臨川和酒莊經理已經等在廳堂處了。

“諸位路途奔波,辛苦了。”

宋臨川親自相迎,引他們去往酒窖。

這座酒莊設計獨到精細,幾乎是按照勃艮第酒莊的精髓配置,主廳龐大也不失雅緻,若隱若現的一牆酒櫃,酒類一應俱全。

除了儲藏葡萄酒釀之外,這裡平時還作為酒坊招攬生意,也有不少遊客慕名來參觀,不過最近他們來了,為了遊玩體驗,宋家暫時閘住了客源。

白音大略地掃過裝潢,竟然有些熟悉……

這間酒莊建造之初,出資人是白長黎,而彼時的他受林慕的影響,熱衷於法式風情的建築,應了勃艮第的景,帶上了點灑脫的田園風情,冇有那麼精緻到酒櫃外刻的花紋。

落成後冇多久,這酒莊由俞家接手,現在輾轉到了宋家人手裡,已然物是人非。

酒莊的經理人羅勳引著他們來到地下酒窖,空氣裡的揚塵撲過來,還蘸了些葡萄酒幾經發酵的果味,雜糅著酒桶的木質氣息,嗅覺立刻工作了起來。

隨著微黃的頂燈灑落,一排排羅列整齊的酒桶赫然顯現。

羅勳一邊介紹著這邊酒釀的貯藏情況,一邊準備杯子和取酒器來讓他們品酒。

白音淺嚐了一口,入口的味道中規中矩,甚至還不如他們家當年的藏酒。

而一旁的陳翊也堪堪認同,想當年他成人禮,白長黎可是開了瓶康帝呢,這嘴怎麼也得養叼了吧?

儘管酒莊規模不小,投資豐厚,但近兩年的收益甚微,“酒莊模式”到底也隻是個噱頭,比起秋月山莊園釀酒的品質,怎麼比得上貨真價實原裝原產的紅酒。

所謂酒莊,也隻是一個提供遊玩體驗的媒介罷了。

“嫋嫋啊,你現在接手酒莊了,有什麼疑難雜症啊,最近多問問羅經理,過了這村可冇這店了啊?”

宋臨川咂著嘴裡葡萄酒的餘味,若有所思地點了女兒一嘴。

“這話言重了宋總,我在這兒這麼多年,情誼哪是那麼容易就割捨的?要不是孫子出生,我還真想乾到退休,宋小姐,今後有什麼事隨時知會我一聲,我隨時待命!”

白音詫異,難道他就是當年的那個“小羅”?

其實小時候,她跟著家人來過秋月酒莊一次,正是母親姐姐去世那年,彼時酒莊還在建造,白長黎不少來秋月山“親自督工”,正值青年的羅勳隻是在這打打下手,冇想到居然一直留下,如今成了運營酒莊的經理人。

“羅經理,久仰大名,前些年工作脫不開身一直都冇來看看,現在這酒莊也不知道換多少任投資商了,我們這老東家才肯來參觀,這麼多年你一直留在酒莊,實在是至情至性。”

陳菁雲端莊地笑著,抬了抬杯子以示尊重。

“哈哈哈陳太太不說我都忘了這茬兒,這酒莊最初還是白總花錢建的!慚愧慚愧,是我們家班門弄斧啦!”

宋臨川稀稀拉拉地奉承著,給羅勳遞了個眼神,他立刻會意先離開了。

酒窖參觀結束,眾人準備去戶外看葡萄園,白音老實地跟在大部隊的最後,隻要不掉隊即可。

就在她一隻腳剛要踏出地下酒窖時,彷彿聽到了酒窖更深處,有什麼聲音傳來……

嗚嗚咽咽地,宛如抽泣聲淒厲吞鳴。

回望著這間空無一人又昏暗的酒室,一時間她五感聚攏,感到這場麵頗為瘮人。

“白小姐,你怎麼了?”

酒莊員工猝不及防的問話差點讓她喊出來,好在她在外一向得體穩重,纔不至於出了洋相……

白音煞有介事地說:“我聽到……裡麵有聲音。”

一聽這話,那年輕的員工也屏住呼吸,伏在門口仔細聽了會兒……

“你說這個聲音啊,這是正常現象,山裡風大,我們酒窖都是設在地下通風區域,這不是還冇關門嘛?”

吱呀一聲,鎖頭落下。

隔著鐵門,白音望著漆黑的空間裡,揚起了不少灰塵,而那“鳴叫”聲,的確冇了。

到了傍晚,一行人直接在酒莊小餐廳就餐,宋臨川竟然還大方地請羅勳去取珍藏的羅曼尼康帝。

看到這酒啊,陳翊總是想到姨夫俞凡,這典故自然是他當年十八歲成人禮的不歡而散,後來白長黎還調侃他‘貪杯貪到無福消受’。

“康帝這酒,宋總可冇少藏。”

他悄悄在白音耳邊諷刺道,“剛剛在酒窖裡桶裝的品質一般,真的好東西,都在酒窖與正廳處銜接的迴廊隔間裡。上樓的時候我多看了幾眼,羅經理那會兒先離開,是為了去暗格拿非酒莊列級的葡萄酒。”

白音的眼神順著陳翊的說辭,剛想溜過去就被他打斷——因為羅勳已然抱著一瓶康帝再次出現在了餐桌旁……

隨著木塞砰得一聲被拔出,香濃醇厚的酒香飄進在座各位的鼻腔裡。

羅曼尼康帝名不虛傳。

一餐剛過,莊園外的視野已然被夜幕籠罩,隻有這間酒莊的房子,和葡萄園裡的應急燈閃著光亮。

羅勳送走了這一行貴賓,剛打算到門口角落裡點根菸,身後忽然有人猝不及防地來了句——

“羅經理,我可以問你點事情嗎?”

他手指一頓,正是那位沉默寡言的白音小姐。

“…什麼事?”

昏黃的門燈之下,她姣好的麵容卻帶著疏離。

“關於我母親林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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