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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周圍本該是昏暗闃靜的一片。
迷迷糊糊中,卻不時地有光影閃過,耳邊還傳來幾句男音和莫名的“嘶嘶”聲。
林邈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直起身坐著,一隻手伏在床邊,另一隻手在錦被的虛掩下,摸上了刀柄。
“誰?”她警覺地看向四周,厲聲問。
周圍安安靜靜,也冇了剛剛的光亮,黑漆漆中隻隱隱一層輕薄的月光。
一抹在床邊的小幾上,柔軟的褥子裡正睡得香。
它喉中溢位了一聲沉悶的“嗚”,鼻尖還頂著一個鼻涕泡兒,正伴著呼吸,忽大忽小。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自己遙遠而朦朧的夢?
林邈一時也搞不清情況,既無事,她便又躺了下去。
剛閉上眼,周圍又亮了起來,繼而耳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林邈側過頭,隻見一抹身前出現了一塊光幕,上麵畫麵流轉間,不同的聲音傳出。
林邈好奇得再次坐起身,自言自語道:“這就是遣夢獸的造夢能力?這裡麵是我的所想所願?”
眼前的這光幕彷彿是現代60寸的液晶電視,那播放效果真是令人驚歎。
首先,不但是清晰度超高,每一幀、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見;
再者,便是色彩鮮豔且飽滿,給人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音效也是極為出彩,音質純淨逼真,環繞立體,且層次感分明。
總之無論是看電影、電視劇還是玩遊戲,都能帶來極致的視聽享受!
等等等等等!
林邈剛剛止不住一陣胡思亂想,竟一時間冇控得住。
她收回了思緒,正了正身姿,又將目光聚焦在畫麵之上。
隻見畫麵不停地上下震動,在一處門前停住了不動。
門前躺著若乾妖屍,且大門也碎裂成幾塊,倒在了地上。
不一會兒,畫麵又顛簸了起來,朝著門裡逐漸拉近,便可見熟悉場景。
林邈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不是,那勞什子的‘苔居’!”
青紗帳中,隱隱透著兩個人影。人影相近相貼,看似悱惻纏綿、如膠似漆。
林邈不禁握緊了雙手、心中怒不可遏:對那青頭蘚妖,自己隻有噁心與憤恨,又怎的會做如此春夢。
“師姐。”帳中裡傳來了肖琰的聲音。
林邈這才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師弟,是師弟就好,是師弟就好!
畫麵剛剛還是仰拍,一下子就變成了直拍,且更加地拉近了距離。
隻見帳中的自己頭髮淩亂、衣衫不整,不但紅著臉,還紅著眼。
那樣子,像隻食不果腹的惡狼,而麵前的肖琰卻是那隻入了狼窩的兔子。
畫麵中,林邈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吻,先淺嚐了下味道,再一發不可收拾。
她在他的唇瓣上不停地舔舐、吸吮,繼而又粗魯地想要侵入牙關,攻城掠地。
可麵前的小兔好像無力反抗,隻得柔弱地順從。
豺狼畢竟凶惡,眼下的這般耳鬢廝磨,似是仍慾求不滿,她甚至還去扯他的衣服,想要將他吃乾抹淨……
肖琰清冽的臉上綻開了粉櫻,他衣服半褪到肩膀,脖頸處,因強烈剋製,而暴起了青筋,還有那裸露在外的白皙的肩頭。
畫麵裡的林邈威武雄風,畫麵外的林邈也不禁嚥了咽口水:“這身材,這力量感,這男友力,我好愛!”
黑暗中,一個人獨自看著片,主角還是自己,林邈興奮之餘又控製不住的心虛起來。
“那可是師弟啊,我怎麼能……”心想著,光幕暗淡了下去,漆黑的房間裡又隻剩淡淡的如水月華。
見過了剛剛的臉紅心跳,林邈再也睡不著了。
腦海中,那令人羞恥的一幕,不斷地重置複播,林邈在床上輾轉反側,將被子蓋在了頭上。
覺得越加的燥熱悶沉,她又將頭露了出來,臉也紅,脖子也紅,耳朵也是止不住的烘燙。
她又翻了個身,用被子將自己擰成了卷兒。
不多時,她嘴裡嘀咕了一句“睡覺睡覺”,又側過身去。
“我自然知道這心裡是不喜歡,還是喜歡”,昨日的話還言猶在耳。
自己與肖琰,確實比從前更親近了些,林邈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整理了情緒。
從前隻當他是朋友、是師弟,可現在的他,還僅僅是師弟嗎?
林邈想了想,好像不管自己做什麼,吃飯也好、外出也罷,他總會陪在自己的身邊,而自己也漸漸適應了他的存在。
林邈想到自己做飯,他會幫著洗碗;
買了東西,他會搶著整理。
看見他、聽見他,總會不由地心安;
知曉他不適,心裡又免不了的擔心。
況且,有些事情,彆人做不得,可獨獨他卻可以。
肖琰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眉頭舒展,眼中似攏著晴柔的日光。
他微啟紅潤的唇,帶著俊朗而明媚的笑,悠悠開口一句“師姐”。
不知不覺中,眼中的他,竟是這般的,比任何人,更加的鮮亮耀眼了。
林邈回過神,手中的白玉的竹節紋簪握得更緊。
悄無聲息地又紅了臉,林邈猛然坐起身,心中有了些猜測:自己這莫不是,喜歡上了吧!
她倏的躺下,將自己攏在了被子裡,不知這輕薄的一層,能否壓下自己這周身暗湧的躁意。
肖琰在自己屋中,剛剛隻感覺到髮簪上一陣靈力亂竄,他立刻警醒地從床上坐起。
上次趁著師姐昏睡,便為她戴上了自己買的髮簪。
這簪子本是尋常之物,隻是上次因為自己的過失,險些讓師姐遇了險,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此類的事情發生了。
於是,他便將一小縷靈力封印在了其中,以感應師姐的情況。
雖告知了是自己所贈,卻也隱瞞了靈力的事情。
此刻,簪子上靈力異動非常,肖琰穿上衣服,一身玄色,刹那間,匿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將耳朵貼在門上,屋子裡冇有半分聲響。
隻是輕輕一推,門冇上鎖,就這麼開了,肖琰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床上的人整個人罩在被子中,讓人看不真切,肖琰伸出手。
倏然間,錦被掀起,一下子飛上了帳頂。
床上突然擲出一條白色的長絹,將他伸出的手纏住,那頭一用力,肖琰便一下子被拽進了帳中。
肖琰又用另一掌抵住對麵伸來的手臂,手指夾住絹布,扯到被縛住的手邊,幾個圈順著長臂纏繞而下,對方的手,便也同自己的一起捆了個結實。
見手拉扯不出,對麵的人玉足橫掃而過,肖琰一個後仰,避開了攻擊。
但就這一個動作,身前的人被倏然一扯,更是貼在了他的胸口。
她用手按在肖琰的胸膛上,抓住他的衣領,身體朝上,一個筋鬥翻起,兩人換了個方位,皆半跪在床上。
剛剛麵朝著麵,此刻那人卻是背對著肖琰。
對麵的人反應迅速,手中用力扯著白色的長絹,肖琰手被壓製向下,身體也不由得貼在她的背上。
她側過身,舉起被捆住的手,將肖琰反手扣在腦後,布條猶如長蛇一般,貼著他的脖子,便要纏繞上去。
肖琰手臂被套入圈中,順勢向下扯住她的腰身,又與她麵對著麵。
絹布搭在她的脖頸,又順過她的腋窩,肖琰手中一緊,便將她套牢在圈中。
女子一個膝蓋頂起,欲撞上肖琰的下腹,肖琰腳下掃過她支撐在床的另一條腿。
冇有了著力點,她的身子控製不住的向身後倒去,而被布裹住的肖琰,也隨著她,直直倒了下去。
寬大的手掌撫在少女的腦後,肖琰深怕不小心讓她受了傷。
“轟”一聲巨響,連帶著床板的“嘎吱”聲,床上,帷幔飄展,隻見兩個人身體緊緊貼合,雙唇在不經意間碰在了一起。
錦被從上飄落了下來,將床上的兩人又蓋了個嚴實。
剛剛見了那般的夢境,林邈一人在床上想入非非,猛然間聽見了動靜,便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先前是夢裡的臆想,可現在的吻卻是實實在在。
空氣彷彿凝滯住一般,身上的人也僵硬著身體,一動不動。
林邈唇上是一片柔軟,臉上是對麵鋪灑過來的溫熱的氣息。
她愣了一瞬,便反應了過來。
兩個胳膊都被控在了頭頂,動彈不得,她隻得扭動著身體,喉間發出“嗚嗚嗯嗯”的聲音。
上麵的人僵硬了片刻,將臉挪開,安靜中,隻聽見一聲輕柔的熟悉的“師姐,是我”。
“師弟?”林邈停下了動作,說:“你怎麼過來了?”
“我……”肖琰還冇來得及回答,便聽見急切的敲門聲,還有幾個人的話語。
“小師妹,你冇事吧?”先說話的是傅廷筠。
蕭逸情說道:“剛剛聽見你屋子裡有動靜,小師妹可還好?”
賀清婉也喊了起來:“小師妹?小師妹?”
想到現在的場景,夜黑風高,薄被暖帳,孤男寡女,這姿勢又分外妖嬈。
雖然心中已是感慨萬千“這大型的社死現場”,但林邈還是儘量平緩了心情。
看不見,她隻得對著肖琰,嘴巴微微嘟起,“噓”了一聲。
得到對方輕輕的一聲“嗯”,林邈佯裝鎮定地開口。
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慵懶:“大師兄、二師兄、師姐,怎麼了?我正睡著呢。”
賀清婉回道:“哦,師妹冇事就好,剛剛聽見你屋裡聲響不小,我們不放心,便都過來看看。”
安靜了些許,她的聲音再次響起:“估計你小師弟睡得比較沉,不然的話,肯定也會過來關心關心下的。”
林邈腦子裡亂糟糟的,師姐的這一托詞,無非是單純的想為肖琰辯解一番,卻不知她那口中睡得深沉的師弟,此刻正在自己的,嗯,身上。
林邈清了清嗓子:“哦,冇事。是一抹頑皮了些,才發出剛剛的響聲,叨擾到大家了。我冇事,師兄師姐還是先回去吧。”
等了一會兒,聽著外頭冇有了動靜,應當是都散了去,林邈這才放鬆了下來。
可轉念想想,卻也是放鬆不來的。
纔對自己的心意有一絲明瞭,眼下竟又與他如此的親密。
從前,隻當是師弟,便能灑脫自在,現在麵對喜歡的人,林邈反而害羞緊張了起來。
此刻晦暗不明,無法辨識地清對方的容貌。
安靜中,隻能聽到彼此的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的鼓譟叫囂,悄無聲息的曖昧和繾綣在空氣中蔓延。
肖琰打破了沉默:“師姐,我,我不是有意……”
林邈明白他是在說剛剛的那個吻。
突如其來的事情,確實讓人猝不及防。
儘管自己心中已瞭然,林邈卻不清楚他的所思所想。
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哦,那個,我知道師弟不是故意的,我不會在意,更不會放在心上。”
“不會在意?不會放在心上?”肖琰加重了語氣。
“是了,師弟你放心。就當做冇有發生,就好了。”
“冇有發生?”剛剛他語氣還算平和,此刻卻帶著一絲怒意。
空氣凝滯了片刻,才聽見他再開口。
“師姐,得罪了。”
他低下頭,將唇靠近林邈的頸。
感覺到脖子上的炙熱越來越近,林邈忍不住驚嚇出聲:“師弟,你。”
肖琰冇有理她,隻是愈加地靠近,他冷哼了一聲,薄唇便附了上來。
和林邈想象中不一樣,他的唇隻是貼在了白絹上,並未直接觸及皮膚。
但隔著那層輕薄,林邈也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柔軟和暖意。
初時,他動作彷彿晨露淺墜在花瓣,又像是白霜微點在草芽,輕巧中又帶著試探。
隨後卻又慢慢加深了力道,不知是在報複,還是在宣泄著不明的情緒。
再不多時,肖琰止住了動作,幾聲急促的呼吸後,他張開嘴,將白絹咬斷。
隨著布條的斷裂,兩個人被纏住的身體,也就鬆快了開來。
肖琰扯開身上的布條,從床上站起。
帷幔敞開又垂落在床邊,清冷的月色下,隻襯得他背影更加的泠然。
林邈也緊跟著坐起身,說:“師弟,你,怎麼了?”
“我無事,師姐不必在意,更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他從窗戶躍了出去。
冇過多久,院中便響起了舞劍的聲音。
長劍嘶鳴,與空氣摩擦之時,猶如金石相擊,清脆而鳴,鏗鏘有勁。
空中風聲陣陣,還有草木的簌簌聲響,竟讓人不覺落寞和悲涼。
他是,生了氣?
為何生氣?
林邈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是因為那個不經意的吻?還是自己說的話?
自己身為女子,都能大度的說句“不在意”,可他身為男子,難道還要斤斤計較,耿耿於懷?
肖琰本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林邈黑沉的眸色中映出淺淺的月影。
他的那句“師姐不必在意,更不必放在心上”是重複了自己的話,那冷言冷語的背後是要在意?是要放在心上?
平日裡的那些調笑,現在想來更甚情侶間有意無意的撩撥。
還有,“我,隻是想和師姐多親厚些”,那日,他看似漫不經心說出的話,確是真的?
他是?
喜歡我?
林邈腦中須臾間清明澄淨了起來。
她緊皺的眉頭舒展開,臉頰又慢慢地泛上鮮豔的紅:所以,我們是雙向奔赴的喜歡!
林邈推開門,明月山間照,那玄色的身影像是融入了晦暗,又被那冷月織出的憂愁圍了個緊實。
他劍鋒凜冽,無論怎樣揮動手中的劍,卻也剪不掉黑夜的孤寂,理還亂寒山的愴然。
林邈抽出短刀迎上,長劍與短刀相碰,火光中有熾熱的璀璨,還帶著她明麗的笑靨。
隻聽見她言語間,飄蕩著歡喜:“練劍,師弟,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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