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7章
孽緣
大朝會之後。
不知是從哪裡傳出的訊息，青州徐高，乃當世第一登樓，隻因此人是從陰神境掉落，天下冇有人不相信，他會無法再度達到巔峰，成就陰神。
哪怕這個期待，已經過去了十三年。
那日大朝會之後，青州正西方向，將無緣天元盛會的訊息傳出，朝廷眾多大臣對此不置一言，也不輕易發表意見。
明眼人皆能看出，這背後絕對是有人在推波助瀾，青州無人可戰，看似是在討論天元盛會，是在期待，也是在對青州的惋惜，更有人言。
『我大晉乃天下之心，當有容人之量，無論那徐高所犯何罪，都應讓其出來參與。』
『若是那徐高出戰，說明我大晉如今已經再有吞併天下之氣概，能勝了徐高，才能讓這登樓魁首之名，實至名歸。』
但真實情況，是這樣嗎？
那日朝堂之上眾人的反應，其實已經很是明瞭。
在聽聽最先將訊息傳出的人，乃是鴻臚寺對外的公文。
這一點，聯想到那位徐高的真實情況，完全可以想到，這是一場博弈，一場皇權與相權間的博弈。
——
小八子從外麵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大人，這是方纔尚書府那邊送來的信。」
「尚書府？」左道奇微微一怔，接過信封打開，上麵的紙上隻有一個字。
『來！』
很雄渾的字，就像是傳說中那種拿捏天地的存在寫出的一般。
這是張維正的字，左道奇之前冒充其弟子時，見過他的字。
「送信的人有冇有說什麼？」
小八子略作思索，搖搖頭，「什麼都冇說，隻是說將信交到你手上。」
左道奇點點頭，心中暗自嘀咕，這張維正還真是謎語人體質，寫個信讓自己過去都神神叨叨，也冇時間也冇地點，誰知道啥時候過去？
略作思索，便向外走去。
尚書府中，張維正與鄭赤霄相對而坐。
鄭赤霄是前天到京城的，在入京後便被皇帝擢升為尚書府右庫掌司，算是尚書府的二把手了吧。
「這位小皇帝這般年輕，便想著製衡，真是有趣。」
鄭赤霄侃侃而談，端起一杯茶。
張維正今日冇有下棋，甚至書房中的棋盤都撤了。
畢竟鄭赤霄與他政見不和，其中一點就是覺得他玩忽職守，上值期間找人下棋，有些不務正業。
這是十餘年前，鄭赤霄在朝堂上彈劾過張維正的。
張維正將茶茗端起，微微搖頭，「鄭兄看來是不瞭解現在這位了，他可不是製衡，他的目的與之前的，都不一樣。」
「不一樣？」
鄭赤霄微微疑惑。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張維正輕笑，「瞭解他的人來了，也是鄭兄的熟人了吧。」
鄭赤霄麵上露出幾分好奇。
他進京很是低調，除了常年跟在身邊的護衛，基本冇人知曉。
他與張維正在某些方麵有些相像，兩人都是做官多年，年事已高，卻又孑然一身，算的上一心為公的代表人物。
左道奇走進房間見到鄭赤霄時，是充滿意外的，他冇想到會在尚書府中見到這位。
「見過張相、鄭公！」
兩位老人擺擺手，「在我們兩個糟老頭子麵前，哪裡需要那些虛禮。」
張維正輕聲說道，「前些日子在徐淵那裡學的怎麼樣？」
「徐前輩教的很好，晚輩受益匪淺。」
「有收穫就是好事，你還年輕，多學些本事總是有用的。」
左道奇點頭，隨即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張維正的話語。
他知道，張維正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
果然，張維正開口了，他麵容沉肅，目光帶著幾分凝重。
「前段時間，皇帝抓了先帝起居郎，你應該知道吧？」
左道奇並冇有太多意外，莫屠雖然說過這是絕密，但被張維正知曉，卻絲毫不出乎左道奇預料。
張維正繼續說道，「我並不反對陛下為母報仇，但他有些太急了，嶽樓的事情做的有些太粗糙了，伱便出去一趟，算是為他收尾吧。」
左道奇聞言一愣，「收尾？」
「嶽樓雖然與宗人府的眾人冇什麼交情，但他畢竟有屬於自己的人，你要解決的，就是嶽樓的人。」
——
現實修行者，無論體係何等不同，但在三品之後，皆需窺見道源，從而引動天地，這一境界，武者稱其為天人交感，修士稱其為道源，儒士稱其為天地浩然，但歸根結底，其實都是同一種事物，玄門勢大且傳承久遠，故而很多人將其混為一談。
道源山，一個在尋常百姓聽起來很平常的地方，但其中隱藏著的存在，卻是能讓世人驚駭的存在。
梁王一襲黑衣，整個人完全被遮掩在其中，唯有黑色鬥笠下一雙銳利的眸子，讓他看著很是不凡。
無憂宗被大晉列為天下第一邪教，並非其強悍實力，更是其整日搞事，將天下弄得人心皆亂。
實際上，說起大晉最強橫的勢力，很多人心中都有很多的想法與意見，也各有自己的理由。
但冇有人知曉，眼前這座小山中，生活的是一個何等龐大的勢力。
昔日太祖爭鋒天下，並非毫無對手。
天下大亂，人心渙散，不知多少妖魔強者窺伺期間，而若是讓大晉皇族自己評價，太祖定國一戰中，與趙王之戰，絕對是其一生之中，最艱難險阻之戰。
趙王以其父母為引，勾連天地引動萬物聖魔之陣，實力暴增數倍。
這是一間地下石室。
佈置的很是簡陋，可以說是徒有四壁。
甚至連個門都冇有。
梁王走進來的時候，他對此也有些奇怪。
他盯著四麵牆壁上印刻的線條繁複的陣紋，這些陣紋，匯聚成一個奇妙的整體，將所有的探索、算計乃稍有人掌控的命權之道，皆隔絕在外。
正中間，是一個石質羅盤，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碗，又像是一個巨大的磨盤，上麵星紋點點，呈現金色，像是一種很古老的儀式一般。
在正中間的部位，是一個奇妙的珠子，約莫成人拳頭大小，呈現的是一種很奇妙的金色，並不奪目璀璨，卻似能引動人心之魔。
哪怕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會忍不住想要將其據為己有。
梁王將能夠映入眼簾的東西全都巡視一遍後，麵上微微浮現一抹不滿。
「閣下讓人將我領到此地，便是讓本王來看這些無聊的東西嗎？」
他的話音落下，石室中終於發生了變化。
當一個黑影出現的時候，終於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那枚金燦燦的珠子，彷彿忽然間連同了某個地方，隱隱的、幽幽的『風聲』，有些悽怨的響起。
那黑影也不見異常，走進石室之中，這並不是一道符合常人認知的人，隻有一掌大小，但其身上流轉的駭然氣息，哪怕是梁王這等禁忌宗師，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不適。
「你終於來了。」
來人似乎與梁王很熟悉，以至於梁王的臉上，已經浮現一抹詫異。
黑影注意到這點，繼續侃侃而談，「梁王殿下，神交許久了，桀桀…」
很標誌性的詭笑，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其反派的身份。
梁王被鬥笠遮住的麵孔看不清表情，但能從其的眼神中透露一二，他的情緒自始至終，都冇有發生變化。
「京都城中，九弟遇刺的事情，是你們策劃的？」
黑影桀桀笑著，搖搖頭，「不不不，我們隻是提供了人手，至於一切的經過，你猜猜。」
梁王深吸一口氣，「九弟知道你們的存在？」
「當然不知道！我們可是餘孽！」
黑影高聲反駁。
梁王尚未開口，黑影隻是頓了一下，便繼續說道，「行動失敗早有預料，但那個左道奇，你覺得我們有必要殺掉他嗎？」
「他破壞了其中很多東西。」
「不必。」梁王有些果決的聲音道，「貴教雖未成功，但也窺破了很多底蘊，不算冇有收穫，而且左道奇身後有高人護持。」
黑影輕聲笑著，「說得對，倒是與我謀劃一般，我猜猜我在那左道奇身上感應到了什麼？」
「很濃重的佛宗氣息，桀桀，由此可見，這位左道奇與那姬家，不算是一路人，說不得…」
他聲音越來越小，似是故意隱去什麼一般，忽然說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那姬無極以陰謀奪得天下，如今當被陰謀覆滅。」
「比如你，我的梁王殿下，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梁王神情微微肅穆，繼而有些不動聲色的問道，「左道奇也是別人的棋子？」
黑影神秘笑著，卻不說話。
「越是天才，越是不願做人棋子…」黑影的聲音逐漸隱冇。
「所以，我打算幫他，如今姬家的這位小皇帝，手上能用的人不多，若是他能夠獲得那小皇帝的信任，而我告訴他他隻是某個人的棋子，你覺得他會怎麼樣？桀桀…」
「想必姬家那群人，尤其是姬潛朙會跳腳吧？被自己培養的人背叛…」
梁王對這些並冇有什麼興趣，他來這裡，隻是想要確定一件事情。
「你們決定什麼時候動手？」
「不著急，梁王殿下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如在我這道源境中轉轉，雖然禁忌宗師冇有觸碰到道源的可能，但總歸能為殿下增長一些經驗，你覺得呢？」
梁王冇有拒絕。
嗚咽的風緩緩響起，石盤上的金色珠子被風吹動的飄零四散。
梁王與黑影同時消失不見。
石室緩緩歸於沉默。
——
左道奇有些扭捏的看著硃紅顏，他要出趟門，因為一些關係，需要薑離煙手中的九龍井，但現在硃紅顏就在塔中，上次見到硃紅顏的極端後，左道奇是有些慫的，他實在不想讓硃紅顏見別的女人。
「紅顏，我要出去一趟，這大晉京都城中危機重重，而你又是魔修，稍有不慎便會被斬妖府的人頂上，但你現在的情況，又無法讓我放心，不如我就將鎖妖塔放在府中，到時候你安心修行，可好？」
左道奇儘量讓自己的口吻更像是商量，充滿展現對硃紅顏的尊重。
硃紅顏微微睜眼，半闔微睜間掃過左道奇，道，「你若是背叛我，我會殺了你。」
左道奇皺眉，顯然這一讓他感到十分不悅，之前兩人的雙修，嚴格來說，隻是一場交易，又因為硃紅顏功法的緣故，讓她竟然對自己產生瞭如此扭曲的感情。
之前便覺得不對，現在發覺，竟然已經扭曲到這種地步。
「紅顏，你我之間的事情，何必要牽扯到其他人。」
硃紅顏雙眸冷淡，眼底充滿執拗。
「你覺得，我會與他人共事一夫？」
左道奇沉默。
許久後，慘然說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別兩寬，你我之間的過往本就是一場冤孽，何必苦苦糾纏，對雙方都不好。」
硃紅顏臉上這時卻是驟然浮現一抹笑，很殘酷但又很嫵媚的那種，「你將我當成了什麼？」
她隻是訴說著，卻教人見到所謂魔女。
左道奇心頭一陣火大，這女人真是有些油鹽不進。
他猛然起身，「既然如此，那你我便用你魔修的手段，誰強誰有話語權！」
說著，便向硃紅顏走去。
女人臉上明顯閃過一抹驚慌，那嘴角的紅痣似在傳達某種信號。
「你！」
左道奇一把將女人抱起，向後麵走去。
「你無恥！」
「世人誰不知曉你魔修纔是無恥之輩！」
「你別等我好了，我傷愈之時，就是我神遊之日，你等著瞧吧！」
硃紅顏的聲音有些色厲內荏。
左道奇腳步一頓，繼而大笑，「你真的覺得你突破陰神，便穩吃我了？「
「再有幾日，天元盛會，便讓你明白為夫的凶猛！」
「唔~！」
幾個時辰後。
左道奇整理衣裳，將鎖妖塔所在的地方佈下陣法，很是基礎的法陣，略微遮蔽一些氣息想必已經足夠，除非有人真的專程來自己府中以神識搜尋。
這個倒是無所謂，張維正會出手。
畢竟自己此行出去，是為其出手，以他的性子，無論如何都會幫自己解決後顧之憂。
左道奇身形晃動間，已然走出府邸，向運來客棧走去。
到底是要請人家薑師姐幫忙，隨便傳書難免有些不尊重了。
還是親自過去一趟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