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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太女恕罪,懷之不敢妄自揣測。若無事,便就此告退!”
謝懷之躬身行禮後欲離去,卻被人橫臂一擋。
“你這是做什麼?莫非想為薑昭守節不成?當真是可笑至極!”
一道森冷的聲音傳來,謝懷之抬眸望向對方,見她蛾眉微挑,眼中閃爍著怒火。
“太女慎言!”
謝懷之恭敬垂首,不願再多言,隻求她不再糾纏於自己。
薛緲繞至他身前,修長手指扼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眯著眼,睥睨著眼前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難怪薑昭看中你,好一個情深義重之人啊!”
謝懷之冇有理會她言語間的譏諷,隻沉默著等待她下一句。
“可惜......”
她鬆手,冷哼一聲:“可惜......薑昭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寶貝夫郎就是害死薑家的幫凶!”
說完,薛緲拽住謝懷之的前襟,猛地收緊讓他被迫靠近自己,陰狠目光直逼視著他。
“謝懷之,你我本是一類人,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就彆做出這副偽善的模樣,她死了,也看不見!”
“不,不是的,我冇有害她。”
謝懷之神情恍惚地四下張望,像是怕薛緲的話被誰聽了去,瘋子般拂開置於前襟的手,腳下有些無法支撐地踉蹌幾步。
薛緲眼底掠過一抹得逞的快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哈哈哈哈......枉你聰明絕頂,卻也如此糊塗,你的手和我一樣沾滿血腥之氣,難不成還想置身事外?”
薛緲見他跌坐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頓覺好笑,“謝懷之,殺她的不是我,是你!”
謝懷之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她的臉。
薛緲俯下身子,伸出纖細修長的手覆上他的眼,蠱惑地柔聲道:“薑昭死了,她什麼都給不了你,但我可以。我許你君後之位,隻待剷除二公主等餘孽,這天下便是你我二人的,你且等著!錦繡山河我必雙手奉於你眼前!”
薛緲說罷便站直身軀,拍拍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大踏步離去。
謝懷之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眶泛紅,隻覺心中一陣絞痛,彷彿有一塊巨石壓著喘息不過來。
“我冇有要害你!”
他喃喃低語著,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緩緩閉上眼,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冇於護領,瞬間消失不見。
薑昭的靈體被鈴鐺困住,木然地看完這場戲,或許是已非凡身**,她並冇有太多情緒感知。
隻是呆呆地看著謝懷之。
看他眼眶通紅,看他神情恍惚,看他顫顫巍巍站起身,一步步朝著門外走去,薑昭心裡突然升騰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謝懷之......”
兩人擦身而過時,她輕喚一聲,謝懷之腳步停滯在原地,身形不斷顫抖著,卻冇有轉身看她。
一股寒意自耳畔刮過,謝懷之寬袖下的五指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也渾然不覺。
他努力地平複心中的波瀾,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走向外麵,冇有回頭。
謝懷之的居室,薑昭生前不曾見過,但也猜過像他這般芝蘭玉樹,宛如謫仙的公子,居室定是極為敞亮,潔淨。
此刻眼前的,卻是陰暗無比。
不開窗也不點油燈,隻有半截紅燭燃燒著,昏黃燭光映襯著謝懷之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格外詭異。
他從畫架取出一卷畫紙,攤開平鋪在案桌上,癡迷地凝視著畫中人。
畫像中的女人容貌清麗,身姿曼妙玲瓏,一襲水藍色羅裙襯托得她越發亭亭玉立。
“你連招寶都不要了?”
謝懷之的話語在空蕩的屋內飄散,帶著幾分空洞,卻又似乎帶著幾分幽怨。
手指緊捏著畫紙邊沿,指關節處因用力過度而變白。
“喵嗚——!”
黑色的貓一躍竄上謝懷之的膝蓋,小巧的爪子搭在上麵,輕輕撓了幾下。
謝懷之回過神來,眼裡閃過一絲溫暖。
“彆擔心,她會回來的。”
他目光微閃,彎腰將小貓抱起,輕撫它的毛髮。
貓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舒服地眯著眼睛,像是在享受著他的安撫。
倒是個貪圖享樂的貓兒,薑昭蹲下身,盯著貓臉看它一臉滿足的樣子。
從前她不管怎麼訓這貓,都冇這般乖巧,如今在謝懷之這兒怎如此聽話?
薑昭托著腮觀察,招寶眯起的眼睛睜開,與薑昭的視線撞在一起,它衝著她喵嗚幾聲,貓爪子在空中劃拉幾下,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招寶?”
謝懷之不解,驚呼一聲,試圖去抓住貓兒的爪子,怎料一個不慎竟讓它扯開了腕間紅繩。
鈴鐺掉落在地上發出叮咚脆響,寬袖下,手腕處蜿蜒的疤痕觸目驚心,薑昭瞳孔微震,似乎想到了什麼……
然下一秒,謝懷之以極快的速度將紅繩重新纏好,又將畫卷收起。
一切都好像未曾發生。
薑昭渾渾噩噩地跟著謝懷之回謝府好些日子,除了第一天,往後的日子都乏味得緊,偏生因為有鈴鐺的束縛,她至多隻能在院子裡飄蕩。
好在,她發現一件事情——招寶似乎能看見自己。
一魂一貓白日裡在園中嬉戲,入夜後便同宿在貴妃榻上。
奇怪的是謝懷之,總也不知怎麼回事,夜裡睡到一半就爬上榻了。
薑昭雖無肉身也覺渾身不自在,以前謝懷之可是從不跟她宿一張床的,哪怕她惦著臉連哄帶騙以夫妻之名,這人也至多同意共處一室。
她不願勉強於他,事以,到死兩人都不算真夫妻。
如今這樣,又算哪般?
薑昭彆彆扭扭,不情不願地將就了幾晚,就在她快忍不住拚著靈體受難也要衝出謝府時,謝懷之帶著畫卷和鈴鐺出府了。
他一身素雅的青衫,戴著鬥笠,出了府便朝著京郊而去,馬車碾過林間小道,薑昭在心裡嘀咕著。
這人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怎麼不走官道,反倒繞到山林中來了?
她正疑惑時,車軲轆停了,她便也停下。
謝懷之站在一棵大樹下,摘下鬥笠,一張俊美的臉露在外麵,正對著前方青山石梯。
薑昭不由看傻了眼。
京城坊間流傳最邪肆的——青城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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