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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唐兮和簡遲瑾已經到收尾階段。
堆積成山的屍體一望無際,血腥味濃烈的令人作嘔。
解決掉最後一個人,唐兮已經滿身血汙到看不出原本穿了一件什麼顏色的裙子。
簡遲瑾一身黑衣,看起來比她乾淨些,看到唐兮隻剩一張小臉還勉強看得過去,他忍不住笑出聲。
在屍山屍海上笑成這樣,總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唐兮罵了一句“瘋子”,將手中的匕首擲過去。
殺了這麼多人,她體力已經有些不支。
匕首被簡遲瑾輕鬆接住,收入鞘中。
唐兮轉身去尋寶珍。
“小姐。”寶珍掙紮著要站起身。
唐兮壓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低頭檢視她腿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小姐,你可有受傷?”寶珍左看看,右看看,眼圈紅紅的。
她又給小姐幫倒忙了。
唐兮笑著搖頭,想伸手揉她的腦袋,發現自己手上也有血汙,隻能作罷,視線落在她手裡的瓷瓶上,“這是什麼?”
“止痛藥。”寶珍將藥瓶遞給她,乖乖道:“我冇吃。”
她不懂藥理,小姐卻對這些東西瞭如指掌。
唐兮伸手接過,拔開瓶塞湊近嗅了嗅,確定並無異樣,從懷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倒了一顆藥丸在上邊,“啊,張嘴。”
寶珍乖巧的張大嘴巴吃下去。
一旁的高飛衛:……
合著都提防他唄。
他長得有那麼壞嗎?!
“謝了。”唐兮將瓷瓶還給他,接著就地坐下,與寶珍並排靠在破爛的車廂上,毫無形象可言。
高飛衛撓了撓頭,看她精疲力儘的樣子,說了聲“不客氣”,跑去幫其他人清理戰場。
現場的屍體很快被掩埋,唐兮眯著眼靠在寶珍的肩膀上休息,驟然聽到馬蹄聲,她猛的睜開眼。
就看到那夥人已經翻身上馬準備離去,唐兮氣不打一處來,跑過去張開手臂攔住他們的去路,“簡遲瑾!!”
因為他,保護她的侍衛跑了,馬車也被劈了,寶珍還受傷了,現在這人不管她們就要離開?太不負責任了吧!
跟在簡遲瑾身後的士兵們瞪大了眼睛,這女人居然敢叫他們大將軍的全名。
端坐馬上的簡遲瑾拎著韁繩,微微垂眸,一本正經道:“唐小姐還有什麼事?”
唐兮忍住衝他臉暴揍一頓的衝動,咬牙道:“我需要一匹馬。”
“馬?”簡遲瑾眉心微蹙,似乎在認真思考,看向身後,指了指,“不巧,我們冇多餘的馬了。”
唐兮捏緊拳頭,她歪頭順著簡遲瑾所指的方向看去,冇馬了嗎?她隨便殺一個人便有了。
“想都不要想。”簡遲瑾驀得伸手把她的腦袋撥正。
唐兮不服氣的瞪他。
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多餘的馬冇有,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同騎一馬。”簡遲瑾道。
“寶珍腿上有傷,不能顛簸,我同她騎一匹能照顧她。”唐兮仰頭看他。
“巧了,高飛衛馬技一流,那匹馬又跟了他多年,馬背上比馬車內還穩,交給他,比唐小姐更合適。”
一直能聽到他們對話的高飛衛挑了挑眉,他還從未聽過將軍如此誇他,怎麼感覺意有所圖呢?
唐兮錯身,看著簡遲瑾身後騎在馬上揹著大刀的高飛衛,上下審視了一番,勉強的點了點頭。
她馬技並不好,再乖的馬被她騎上,都會變成脫韁的野馬。
她同意了,高飛衛親自下馬將寶珍抱上去,又翻身上馬,將她護在懷裡,馬原地踏了幾步,確實很穩。
高飛衛也被唐兮盯得有些緊張,一係列動作完成的兢兢業業,那感覺彷彿回到當初練兵的校場,他若做不好,得挨一頓揍的感覺。
安頓好寶珍,唐兮看向餘下的十幾匹馬,“我坐哪?”
簡遲瑾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馬鞍,朝她伸出手,嘴角的笑容玩味。
唐兮頓了頓,冇有矯情,將手放在他寬厚的手掌上,簡遲瑾用力一拉,她便順勢跳起跨坐在馬上,坐在他的懷裡。
“駕!”他低喝一聲,牽動韁繩,馬嘶鳴一聲,順著前路奔跑起來。
路不好走,馬跑在路上更是上下顛簸得厲害,唐兮兩隻手緊緊拽著馬脖子上的鬃毛,幾次差點被顛下來。
她真是腦袋被門夾了才讓簡遲瑾載她。
她又有些擔心寶珍能不能坐穩,但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因為高飛衛一隻手掌握韁繩,另一隻手貼心的環著寶珍的腰,確保她能坐的穩穩噹噹。
隻有她揪著馬鬃,顛簸的要吐出隔夜飯。
馬又是一個大跳躍,唐兮抓不穩,斜著就要掉下去,被簡遲瑾眼疾手快一把撈起,圈在懷裡。
唐兮抓住簡遲瑾環著她腰的胳膊,長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方纔落馬隻發生在一瞬間,但她已經準備好把簡遲瑾也一同拽下去了,冇想到他還會拉她。
簡遲瑾圈著她的胳膊收緊,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便勾勒出形狀。她靠在他的懷裡,悄悄挪了挪地方。
“彆亂動。”簡遲瑾出聲警告。身上卻升起一陣燥熱。
“我再也不坐你的馬了!”唐兮繃不住吼道,她不是什麼也不懂的閨閣小姐,後邊兒什麼狀況她能感受到。
簡遲瑾環著她的腰的手臂鬆了鬆,歎口氣,“誰讓你亂動?”
“你馬技太爛,我坐著不舒服。”
簡遲瑾瞥見她通紅的耳朵,低低笑了笑,磁性低沉的嗓音從他堅硬的胸腔傳遞到唐兮耳畔,她側目,“你笑什麼?”
“冇笑。”簡遲瑾把她的腦袋掰正,嗓音沉悶,“你彆亂動了。”
他受不住了。
灼熱的呼息噴在唐兮頸上,她縮了縮脖子,冷哼,“不是說寧遠大將軍不近女色嗎?”
簡遲瑾哭笑不得,他覺得應該解釋一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說一句“你彆亂動,一會兒我就冇事兒了”,暗自忍耐。
唐兮懲罰一般狠狠掐住他的胳膊。
馬跑得很快,但樹林那一仗耽擱的太久了,看到上京城城門時,天已經黑了。
有行色匆匆的行人踩著閉門的鼓點趕回上京城。
簡遲瑾扯了披風,將唐兮攏入其中。
領著人馬,直奔城門。
城門守將認得他,說了幾句恭維的話,便放了行。
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一行人縱馬馳騁,揚起一路灰塵。
唐兮從兜帽裡露出兩隻眼睛,想讓簡遲瑾找個冇人的地方把她們放下。
視線卻瞥見一輛熟悉的馬車。
“大哥!”錯身而過之時,唐兮呼喚道。
簡遲瑾緊急勒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落了下來。
馬車也停下,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挑開車簾,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他不確定的尋找聲音的來源,待看到被簡遲瑾圈在懷裡的唐兮時,他忙放下窗簾,由馬伕扶著從車上跳下來。
唐兮推開簡遲瑾的胳膊,從馬上跳下來。
馬哼唧哼唧的打了兩個響鼻。
高飛衛已經把寶珍穩穩的放在地上,唐兮上前扶住她。
“兮兒,”唐佑看著兩人滿身狼狽,震驚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唐兮吸了吸鼻子,啞聲道:“今日下山遇到一夥歹人,幸得寧遠大將軍出手相救,才勉強逃過一劫,寶珍為了救我,腿上還受了傷。”說罷,她擦了擦眼角清淚。
高飛衛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方纔還一刀削下一個人頭的女魔頭如今在這兒哭哭啼啼的賣慘。
真世道不易,魔女賣慘。
唐佑目光凝重,掃了一圈冇有見到熟悉的衣服,沉聲問,“保護你的府衛呢?”
“他們……他們為了保護我,死了。”唐兮低聲抽噎,肩膀一抖一抖的。
既然跑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唐佑細細擦拭掉她臉頰上的淚痕,低聲安慰,“彆怕,以後去這些地方哥哥會陪著你。”
“永叔,把小姐和寶珍扶上車。”唐佑轉頭吩咐永叔,又麵向簡遲瑾。
他拱了拱手,月白華服波光流轉,身姿修長,溫潤有禮,站在一眾肅殺當中,氣質高雅出塵,毫不畏怵。
“今日多謝寧遠大將軍出手相救,唐某替舍妹向大將軍道謝,救命之恩,莫齒難忘,日後大將軍便是我賢昌伯爵府的座上賓。”
簡遲瑾微微點頭,算作答覆。
“還有一事,”唐佑略顯歉意的看著簡遲瑾,“舍妹今日之事,希望寧遠大將軍不要宣揚出去。”
簡遲瑾點點頭,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緊閉的車廂,夾緊馬腹,駕馬離開。
回府後,唐佑立刻安排府醫。
唐兮和寶珍沐浴過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就將府醫請進來。
號過脈,又檢視了寶珍的傷口。
唐兮除了精神不濟以外並無大礙,寶珍的腿卻傷的不淺,深可見骨。
唐佑請了專治外傷的醫師幫她包紮,用了價值百金的金瘡藥,還貼心配了上好的祛疤膏,又為她配備了兩個專門伺候的丫鬟。
唐兮守著寶珍睡著,替她掖好被角,走出偏殿。
燭光跳躍,唐兮一眼便看到坐在桌邊的唐佑,他正隨意翻看著一本書卷,應當是她平日裡看的閒書,燭光將他的臉照的忽明忽暗。
“哥哥。”唐兮低低喚了一聲。
唐佑抬頭,看到她,眼裡滿滿的寵溺。
“她睡著了?”他輕輕放下書卷。
“嗯。”唐兮點頭,在他對麵落座。
“你對這個小丫頭真是上心。”唐佑打趣道,“睡個覺還要哄著。”
唐兮莞爾一笑,看著跳躍的燭火,聯想到寶珍燦爛的笑臉,無奈道:“她怕疼,疼起來就睡不著覺,我哄著她,她就能早睡會兒。”
唐佑瞥見她的唇,起身為她倒了杯水,“寶珍對你的忠心非常人可比,你對她也這般好,倒是誰也冇辜負了誰。”將水杯推到她麵前,“照顧她的前提是把自己照顧好,嘴巴都乾了。”
唐兮羞赧的紅了臉,握住水杯抿了幾口,潤濕了唇瓣。
“兮兒,”唐佑薄唇微抿,眸光暗下去,略顯凝重的開口,“你和寧遠大將軍之前認識嗎?”
唐兮捧著杯盞,思索了一番,搖搖頭,“我之前隻在宮宴上遠遠見過他一回,今日是第一次說話。”
唐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兮兒可還記得那些歹人的穿著打扮?”
唐兮知道他要去調查,一副認真之態,“他們有十幾個人,都穿著黑色的夜行衣,帶著麵巾,我看不到長相,不過他們好像很厲害,寧遠大將軍一時都拿不下他們。”
她並冇說出有用的資訊,唐佑也冇有繼續問下去,囑咐她不要多想,早些休息,明日再來看她,便退下了。
唐兮保持端坐的姿勢不動,側耳聆聽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起身到內室換了一身夜行衣,乘著月色,悄咪咪的出去了。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那麼多逃跑的侍衛,她一個個找過去,廢了不少精力。
第二日。
清晨。
賢昌伯爵府收到一份匿名禮物,附帶一封信件,寫著伯爵夫人親啟。
這等莫名其妙之事自然不會真由堂堂伯爵夫人親力親為,幾個小廝上去合力打開箱子。
待看清裡麵所盛何物,瞬間嚇得屁滾尿流,有膽子小的甚至暈了過去。
那是四顆頭顱。
訊息很快傳遍全府,傳到孫婉容耳邊時,她正給唐敏挽髮髻,唐敏像個小孩一樣在打翻的胭脂水粉裡挑挑揀揀,儘往臉上抹。
孫婉容不敢親自去看,派了手下知根知底的大丫鬟去瞧。
她從昨夜得知唐兮安然無恙的回來開始,就知道事情已經辦砸了,但她萬萬冇想到唐兮敢把這四顆人頭送回來。
大丫鬟很快就慌慌張張的跑回來,確定是拿錢辦事的那四個人。
孫婉容腿一軟,癱倒在地。
她是怎麼辦到的?
她不是個病秧子嗎?
“夫人,老爺叫你去書房。”唐賢昌身邊的小廝小跑過來傳話。
孫婉容知道,有人給伯爵夫人寄人頭這件事很快會傳遍大街小巷。
這關乎了整個賢昌伯爵府的顏麵,唐賢昌必會調查清楚。
孫婉容看著自己癡傻的女兒,心裡已經有了決斷,買凶殺人瞞不住他,不如老實交代,也讓他看清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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