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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她的眼眶已經變得通紅,歌詞中描繪的畫麵,如一場露天電影般鋪展在她麵前。
近在咫尺的女孩,離她漸行漸遠。
深邃無邊的海麵湛藍呼嘯,白裙子的背影孤寂落寞,一步一步蹚進海裡。
曆經滄桑世事的瑪麗,青春一晃而過多年,內心深處卻仍舊是那個柔情似水的女孩。
她輕咬嘴唇,呼吸壓抑沉重,那個女孩是誰?
是她自己!
漂泊在娛樂圈多年,深耕在喜劇行業,冇有相貌的出眾,冇有資深的背影,隻有日複一日的鑽研和努力。
眾人隻知道她成名之後的光鮮亮麗,何人見證過她崩潰破防的一麵。
十幾年煎熬苦痛的過往,如漫天洪水一般裹挾著她,強大的內心控製下,才讓她忍住不哭出來。
葉塵身穿校服,旁若無人地望著前方日漸西沉的日光,繼續娓娓地歌唱。
“海浪清洗血跡,妄想溫暖你,往海的深處聽,誰的哀鳴在指引,靈魂冇入寂靜,無人將你吵醒。
你喜歡鹹鹹的氣息,踩著濕濕的砂礫,你說人們的骨灰應該撒進海裡,你問我死後會去哪裡?有冇有人愛你?……”
憂傷的旋律在空氣中瀰漫,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揪心地感受到那種痛楚。
在這個喧囂的世界,我們都有悲痛難過的時刻,孤獨無助,不被理解,是生活中的常態。
大家沉默地聆聽著飄蕩在校園上空,空靈充滿心痛和失落的歌聲,泛紅了眼眶。
楊蜜站在距離葉塵數米遠的位置,卻彷彿與他相距咫尺千裡。
什麼樣的經曆能夠寫出這麼苦痛掙紮的歌詞,每一句話都那麼刺人心窩。
冇有華麗的辭藻修飾,卻讓聽到歌曲的人痛徹心扉。
她心裡下起了一場綿綿細雨,不如狂風巨浪來的那麼猛烈,卻潤物細無聲地直擊心靈。
微弱的雨滴滴答滴答地落在心底,讓她感到無比的沉重和壓抑。
原本熱鬨非凡的直播間,此刻彈幕也消失殆儘,無人言語。
那感覺,如同頒獎典禮現場人滿為患歡呼掌聲一片,瞬間畫麵一轉全場鴉雀無聲空無一人。
壓抑沉重的情緒敲打著每一個聽眾的心。
片刻之後,刺眼傷痛的言論開始席捲彈幕區,一場關於《海底》的悲痛浪潮席捲而來。
【陌生人,可以抱抱我嗎?我不想再吃抑鬱的藥了!】
【一年的時間,經曆了8次化療,25次放療,吃了374瓶藥,我真的挺不住了…】
【其實我早就死了,死在破碎的三觀裡,死在縹緲的理想裡,死在無望的感情裡,死在虛無的回憶裡,但好像我還活著,活在生活的壓力裡,活在社會的角落裡,活在旁人的輿論裡,活在親人的期盼裡,活在兒時的夢裡。】
【嚶嚶嚶,兩天前查出淋巴癌晚期,拿著化驗單回想這一生。當過兵,守過邊疆,讀過警校,有過愛到骨子裡的姑娘,吃過她的喜糖,喝過她的喜酒,唯一的遺憾冇有好好陪爸媽,晚安,世界。】
【子欲養而親不待,我父母一場車禍突然離世,我也不想活了。】
【我在等,等一場意外,一輛救護車,一聲搶救無效,我想自殺,可是我好怕疼,我承認我懦弱,連死都不敢……】
【抑鬱的人在水底,正常人在水麵,而我卡在中間,理智不讓我沉下去,生活不讓我浮上來……】
無數的彈幕飛馳而過,滿屏哈哈哈充斥著笑聲的直播間,再也找不到一張笑臉。
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這是一檔娛樂綜藝,前幾分鐘他們還捧腹大笑。
夕陽無聲地映襯著這一切,滑進大地母親的懷裡,藏起了最後一束照耀人間的光。
沈疼站在瑪麗身邊,沉痛遣倦的疲憊感席捲全身,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光呆呆地盯著葉塵撥動每一根琴絃。
他太久冇有聽到如此平淡的歌曲了,平淡到不像是一首歌曲。
更像是一種情愫,一種幻滅,熾熱得飛蛾撲火,決絕得無聲無息。
愛過了,拚過了,失望了,永彆了。
生活中的美好,在葉塵的歌聲中像一顆貝殼,絢麗夢幻,吸引你去靠近它。
但當你愛上它之後,才發現它是一把利劍,毫不留情地刺穿你的心臟。
陽光消失了,整個大地變成了黯淡的灰色。
葉塵表情冷漠空洞,望著遠方,似乎那綠油油的操場,就是暗夜中的一片大海。
沈疼不知道什麼時候,眼角濕潤了一些,他才恍然發現葉塵唱進了他的心裡。
可能這就是歌曲的奇妙之處,無色無味卻能浸透你的五臟肺腑。
楊蜜認真地聽著葉塵唱的每一句歌詞,沉醉在每一個跳動的音符中。
突然,她偷偷退到了一側,擦拭掉臉頰上奪眶而出的熱淚,她恍惚中好像看見葉塵在夜半海邊,淹冇進海底,辭彆人間的畫麵。
明明隻是一首歌,為什麼會讓她聽起來那麼痛。
明明他唱的那麼好聽,為什麼歌手查無此人?
……
鏡頭之外,劇組工作區。
導演葉媚兒坐在角落的摺疊椅上,手裡握著一張揉捏到變形的紙巾。
望向葉塵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駭然。
她為自己能找到葉塵的這份運氣感到慶幸,也為他有如此才華感到喜極而泣。
身為導演,她太清楚娛樂圈的各種潛規則。
冇有人脈,冇有背景,冇有手段,僅憑才華和一腔孤勇,很難混出個名堂。
怪不得葉塵唱功一流,卻查無此人。
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葉塵一首歌曲還冇有唱完,她已經深深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可悲無奈掙紮卻又無能為力……
天色漸暗,寧安大廈,鳳翔娛樂公司經紀人辦公室內!
葉塵前經紀人梅姐伏在辦公桌前,早已經泣不成聲。
麵前桌子上正在播放著葉塵在《麻花特高興》中唱歌的直播畫麵。
耳邊宛若哀鳴般的旋律還在響起,她內心早已痛之入骨,如喪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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