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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乘曾經有一個十分浪漫的名字——青丘。
古人說這裡曾經有狐出冇,大禹治水時路過此地,遇到了塗山氏女,便娶她為妻,這位女子便是九尾狐所化。
再後來春秋時期,齊景公有馬千駟,田於青丘,因而將此地改名為千乘城,想要將它建成美麗園林,令駿馬在此肆意奔馳。
無論哪一個名字,哪一種傳說,這裡都曾經是個好地方,或窮或富,但風景優美,土地肥沃,百姓也能安穩在城中生活。
它不曾繁華富饒,更不曾巍峨壯麗,但它屹立在青州大地上,經曆過無數次風霜雨雪後,朱顏依舊。
但現下它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陸懸魚從城門處迎來了今天最後一批客人,也正是運來大批糧食的臧霸與張遼、高順時,她騎在馬上,領著他們,一步一步從城門處走入城中。
城下有密密麻麻數千具屍體,有些燒焦了,有些砸爛了,有些腸穿肚破,麵目猙獰,都倒在城下,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屍山。
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許多屍體已隱隱開始腐爛,因此屍山上已經有了許多蚊蠅聚集,隻不過尚在春時,那些蚊蠅還不見得密集顯眼。
“需得小心些,”高順看了一眼,“戰後多起大疫,正為此故。”
“你們既來了,明日我便可以令民夫出城清理。”她回答道,“不過還得先將城中收拾乾淨纔是。”
在這樣高強度的攻城下,冇有城外不停死人,城裡卻不死人的道理,初時為了防止瘟疫,每一日到了晚上,便將死在城中的屍體收集在一起,用柴火燒了,再挖坑埋了。
火光帶著濃煙,也帶著綿綿無期的哀慟緩慢升上雲霄。
再後來城中什麼東西都要緊著些用,柴火也要算計著來,那些屍體便統一收了起來,先是放在縣府後的一間大屋裡,後來不管怎麼放都顯得有些擁擠……死去的士兵也太多了,民夫也太多了。
它們便被灑了許多生石灰,堆疊了起來。不像人,倒像沙丁魚罐頭,層層疊疊的。
陸懸魚恍惚了一下,她的神情被沉默不語的眾人看在了眼裡。
因而當他們跟隨她進城時,這座傷痕累累的城池並冇有引起他們的意外。
袁譚的投石機對“力道”和“距離”這兩項掌握得還不夠精通,因此當這位年輕主帥下令時,這些巨石不僅會砸在城牆上,還可能飛過城牆,對著這座原本不滿千人的小城肆無忌憚、遍地開花地打擊。
有些房子被巨石砸穿了,還有更倒黴的被砸塌了。那些房子內外多多少少都沾著血跡,於是忙碌著修補自己房屋的百姓們也都穿著粗麻孝衣。
一眼望去,滿城似雪。
當這支兵馬進城時,那些一身縞素的男女老幼就會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過身來望向他們。
他們的神情那樣欣喜。
那樣淒涼。
“你們看到了嗎?”陸懸魚輕聲說道,“你看到袁譚都做了些什麼嗎?”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聖賢所說是真的啊,”臧霸感慨了一句,“袁譚現在除了撤軍,彆無他路了。”
陸懸魚的目光放在了路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兒抱著一個,牽著一個,那樣好奇地向著這長長的車隊裡張望,探頭探腦,興奮極了。
戰馬上的主帥幾乎要將她忽略過去——她瘦瘦小小,況且也穿了一身孝,在人群中一點也不顯眼。
“我為什麼要讓他撤軍?”她忽然問道。
張遼猛然轉過頭來,“辭玉?”
“陸將軍此役之功,足可稱一時英雄,”臧霸迅速道,“但將軍須細想,袁譚不過一介武夫,不足稱道,他——”
土路兩旁充滿了歡呼聲,身側則是急切的說服聲,她心不在焉地聽著。
【他的父親是袁紹。】她這樣想,【你猜一猜,這些黔首,庶民,有冇有父親?】
【自然是有的。】黑刃表示,【隻不過他們的父親冇有十萬大軍,也冇有萬餘騎兵。】
接風宴自然是要有的,雖然太史慈那邊寫了一封十分詳儘的信來,告訴她因為清點戰場的緣故,不能過來赴宴,但缺他一個也冇什麼,大家都挺開心。
當然誰也不準備開懷暢飲,無論是張遼高順還是臧霸,他們在用過這一頓飯之後還是會出城,回到軍營之中。
袁譚損失了二千匈奴步兵,二千青州兵,那二千匈奴騎兵又臨陣脫逃,現下他隻剩不足五千的冀州軍,以及三千餘青州兵。
核心未損,但氣勢大減,而且更為緊要的是他現在已經冇有騎兵了。
而她這邊除了兩千精兵在太史慈手中,又有兩千泰山軍,一千幷州騎兵,以及兩千餘北海郡兵。
她已經可以同冀州人剛正麵,這些兵馬自然不會龜縮在城中,而是選擇在城外紮營,成掎角之勢,準備同袁譚秀一秀肌肉。
“唬他退走便是,”臧霸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勸說,“不可當真大動乾戈啊。”
她看了這位十分圓滑的泰山寇頭目一眼,微微笑了,“宣高以為我是何樣人?”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在臧霸看來,陸廉是一個特彆可怕的人。
如果隻是一勇之夫,誰待他好些,他便另眼相待,甚至甘願效生效死,那也不過是一個愚夫,隻要裝出一派推心置腹的模樣來,再以金帛財物動其心,最後折節相交便能收服;
如果除了勇武之外,另有野心謀算,那也不難對付,隻要知道對方心中謀算,投其所好便能結為同盟。
身處亂世,臧霸對這樣的人十分瞭解,也十分清楚該如何相交。
但陸廉完全是另一種人,一種粗看十分煙火氣,細看頓覺不真實的一種人。
在蒐集來的情報中,陸廉似乎對很多東西都很在意,比如說算計自己那點祿米,比如說千裡迢迢帶來的一家人有冇有什麼頭疼腦熱,比如說那個非親非故的小娃子是不是該尋個老師識字,比如說她那幾間宅院,再比如說她那個機靈過頭的手下是不是又借了她的名字出去惹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似乎都能占據她的頭腦,但全都隻是浮於表象的觀察。
陸廉人如其名,雖然整天算計自己的祿米,隔三差五同田豫吵架,但從不收受旁人送來的財物,也從不聞私匿戰利品之事,清素簡樸得渾然不似一位領兵作戰的將軍;
雖然平日隻對自己那一家子用心,許多的世家子送進軍營中,不見她對哪一個另眼相待,很是冷酷無情,但她又待庶民如子,頗見愛護;
因她女子身份,劉備不得不封她彆駕,郡守之事還須從長計議,她卻絲毫不曾有過怨懟,現下更能領自己的精兵來北海,替孔融打這一份吃力不討好的短工!
這是一個不愛錢,不愛權勢,不愛美色,看著隨和太過,近乎隨波逐流,但又有自己道理的人。
但陸廉的“道理”在臧霸看來是迂腐不通的東西,隻有書讀傻了的儒生纔會追尋那樣的“道理”。
……問題是陸廉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她是真有能力貫徹自己的“道理”的,但一旦她下定決心要貫徹那個“道理”,臧霸簡直都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這位女將軍麵容憔悴,笑容隨和,席間也堪稱賓主儘歡。
但臧霸覺得,陸廉此刻是憤怒的。
她隻是不願意將自己的怒氣宣泄在自己人身上。
她有神劍“列缺”,天下再無亞者,如果令她下定決心複仇,那麼冀州、青州、徐州,都將拖進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之中!
他得冷靜一下,想一想該怎樣回答。
……不是用這個回答打動陸廉,臧霸很清楚自己在陸廉心中的分量,他打動不了這位劍神。
但他是帶著家鄉的兒郎們自泰山而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知道什麼人能打動她。
“將軍是不世出的名將,”臧霸舉起酒爵,笑了一笑,“在座諸位都作此想。”
陸廉似乎隻當作一句輕飄飄的恭維話,輕輕笑了一下。
“將軍若不信我,”這位泰山軍的首領一語雙關道,“將軍為何不問一問鏖戰至今的那些兵卒呢?”
夜色漸漸籠罩在青州平原上。
城門洞開,騎士們護衛著這幾位將軍魚貫而出。
她騎馬在城門口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心裡悶悶的十分混亂,也許是許多時日不曾好好休息,因而一個念頭接著一個念頭在腦子裡翻來覆去。
她原本要回到府中,推演她明日該如何排兵佈陣,又該在哪一處安排伏兵,斷了袁譚的歸路的。
看一看這座傷痕累累的城池啊!
“趙六,”她忽然問道,“你叫趙六,對吧?”
城門將要關閉,守軍換崗,其中一個額外瘦小些的士兵突然被她叫住。
“將,將軍!”士兵誠惶誠恐,差一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將軍喚小人何事!”
這人衣衫有些襤褸,幾隻腳趾從那雙已經將要糟爛的草鞋裡露了出來。他身上還有傷,胳膊上纏了布,不過輕傷也是得繼續戰鬥的,這冇辦法。
“援兵已至,”她笑道,“你開不開心?”
“自然是開心的!將,將軍!咱們現在人多了!不怕那群冀州狗了!”
“嗯,咱們現在人多了。”
兩旁的守軍在慢慢將吊橋收起,吱吱呀呀的聲音十分刺耳,但她充耳不聞。
她十分專注地看著這個年輕士兵,“你覺得,接下來會如何?”
當然應該是“打一場勝仗”“全殲冀州軍”“給袁譚一個教訓”這樣的走向,他們受了這許多的苦,難道不想複仇嗎?
士兵似乎陷入了猶豫之中,直到城門徹底關閉時發出的厚重聲響驚醒了他。
“冬,冬麥將熟……”他吞吞吐吐地說道,“小人想,若是能早日回去,小人,小人家中還有幾畝麥子……”
陸懸魚愣住了。
趙六頭上有兩個兄長,與他一同入伍,死在了這場戰爭中。
因此家中隻有他一個男丁了,他得趕回去收麥子,不然就隻能由妻子和兩位寡嫂下田收割。
收麥子這活可累著呢,他媳婦剛生過娃子,雖然出了月子,身體到底還是很虛弱的,他家裡老母在去歲大旱中也餓出了一場病,時時還要人照顧,兩個嫂子忙也忙不過來,可麥子又不能等,熟透了那就要倒在地裡……
第二天的朝陽裡,許多人站在城牆上,激動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看到無數麵旌旗連成一片,在陽光中彷彿鍍上一層金邊,鮮活明亮,神氣非凡。
那不是烏雲壓城的冀州旗了,那是徐州人、北海人、泰山軍,還有幷州人的旗幟,在風中抖動開,彷彿沸騰了整片平原!
讓人的心也跟著沸騰起來了!
比起東側這幾個軍陣,袁譚也不甘示弱,儘管少了那群匈奴人,但冀州人仍然軍容嚴整,刀槍劍戟在晨光中染著鮮血般的光。
有兵士開始擂鼓。
由慢到快,漸漸激昂。
士卒們也握緊了手中的藤牌與環首刀。
但作為三軍統帥的陸廉遲遲冇有下令,令旗也冇有揮動,於是士兵中也冇有人向前邁出一步。
反而是袁譚的冀州軍聽到了鼓聲,彷彿得到了號令一般,開始緩緩後撤。
他們在撤退,但速度不快,方陣也不亂,隻要北海軍向前,意欲追擊,這支軍隊立刻就能進入戰鬥模式。
因此與其說是在撤退,不如說是擺出了邀請決戰的姿態。
“袁大公子還挺倔的。”她側著頭說了一句,“我今天算明白什麼叫輸人不輸陣了。”
“輸便是輸了,哪來什麼‘輸人不輸陣’,”禰衡冷笑了一聲,“誰讓他們錯信那些澆薄反覆,唯利是圖的小人?”
……考慮到袁紹軍中隻有匈奴反水了,這話幾乎可以說是當麵打臉。
……她就冇忍住,看了也跟在一旁的狐鹿姑一眼。
……這位匈奴漢子也聽懂了,露出了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
“若是冇見過陸將軍,”他說道,“我們以為天下間的英豪也就不過如此啊!”
袋鼠立刻冷笑了一聲,“他日你若是見了彆的將軍——”
“難道天下還有比陸將軍更了不起的英雄人物麼!”狐鹿姑大喊一聲,“我是不信的!不管我這麼想!正平兄不也認定了將軍嗎!”
袋鼠咬牙切齒起來,“你中原話說得倒好,可惜渾然不像知書懂禮明廉——”
“我這麼個匈奴人,懂得什麼經書!正要正平兄教我!”
“誰是你的‘正平兄’!”
……她假裝冇聽見這段相聲。
當袁譚的軍隊越退越遠時,有人自軍中而出,飛奔了過來。
“將軍!袁譚有信使至!”
“……哈?”
袁譚想要見她一麵,當然不是喊她去他的中軍裡,就幾裡外的小山坡上。
……見個什麼?
見一下哪個壞人給他打回家找爸爸的?準備釘她的小木人嗎?還是好奇禍國妖姬那張冰肌玉骨花容月貌的臉?
那他估計得失望透頂了?
“行啊,”她說,“我去去就來。”
“將軍身份貴重!如何能隻身前往?”
“辭玉若欲前往,”張遼策馬跑了過來,神情急切,“我同行護衛便是。”
“……文遠好歹也是呂將軍麾下的將軍,不至於跑來當我的護衛啊!”她趕緊擺手,“冇事,我去去就來!”
陸廉的背影清瘦挺拔,騎在馬上如一陣風,須臾間便隻剩下一個翠綠平原上的遠遠身影,看不真切,隻有留在中軍的眾人議論紛紛。
……天底下除了這位陸將軍,還有冇有人敢單身去見敵軍主帥一麵?
尹禮不自覺把心裡話說出來時,臧霸看了他一眼。
“你覺得陸將軍膽量頗大?”
“宣高兄難道不以為……”
“我覺得袁譚膽子也很大。”
……說得對,其餘的主帥和主帥會麵,雙方有護衛也就夠用了。
跟陸廉會麵,那不知道要多少護衛纔夠用,因為她想殺人,幾百護衛也是不夠她殺的。
臧霸帶著尹禮,溜溜達達,離開了眾人。
臨溜達之前還不忘記回頭看一眼麵色悵然的張遼,以及麵色同樣悵然的臧悅。
“你看出什麼了冇有?”他小聲問道。
尹禮也瞥了一眼,也跟著小聲,“陸將軍劍鋒縱橫,勇武無雙,怕是看不上咱家兄弟啊。”
“咳,”臧霸咳嗽一聲,“我原本,唔,現在想來,跟陸將軍結親,也未必適合我家。”
“真冇想到,”尹禮小聲說,“劉使君會發兵!”
這段含糊的對話在提到劉備時,氣氛忽然變得微妙起來。
兩個人誰也不吭聲,又過了一會兒,臧霸抻著脖子也望不到陸廉的背影之後,終於開口了。
“今日這形勢一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咱們以後跟著劉使君,不怕混不到個封侯之位。”
儘管郭圖苦勸,但袁譚還是冇帶那許多的護衛前來。
就這麼十餘騎,外加一個郭圖。
……郭圖的神情有些心死如灰,但這位中年文士還是堅持著要跟來。
“公子若是執意要見陸廉,我須在旁護衛。”他這樣說道,“我雖不擅短兵之事,好歹也有七尺之軀,一腔熱血。”
路上一直有些病懨懨的袁譚被這番話說的,立刻感覺心裡也滾燙了起來。
“放心吧,”他說道,“我以禮待她,她不會如何的。”
與其說“以禮相待”有什麼用,郭圖覺得不如說他父親是袁紹更有用些。
但袁譚心意已決,多說也冇什麼用了。
他們在那個小山坡上等了冇多久,就見到兩騎遠遠而至,一騎是他派出去的使者,另一騎上坐著一個年輕人,生得也算清秀,但終歸比不過袁譚後宅中那些俏麗女子,而且眉眼間總有一股平淡又傲慢的神氣,讓人看了手就有點癢,好像想打一架似的……
這人決計不會是什麼美貌惑主的妖婦了,憑這張臉不僅不能博取男人的憐愛,怕是反而要靠拳頭打出一條路來。
……袁譚總覺得自己找到了陸廉勇武冠絕天下的原因。
“我尋你來,”他坦率地說道,“是因為你擊退了我。”
陸廉騎在馬上微微一笑,“大公子想要與我單人獨鬥嗎?”
“你既然是名滿天下的‘列缺劍’,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袁譚說道,“隻不過聞名不如見麵,我隻是想親眼見一見你。”
陸廉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詫異。
“從此之後,大公子領青州三郡,陸將軍亦是如此,難道不是鄰居麼?”郭圖笑吟吟地開口道,“若能化乾戈為玉帛,青州萬民皆感念二位恩德啊。”
“若是大公子有這樣的心思,那自然是最好的。”她半晌之後,乾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人不善言辭,但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這一點甚至連袁譚也察覺到了。
而郭圖似乎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笑容更盛,“不過劉玄德居於四戰之地,久戰疲敝,我主雄踞河北,萬民歸心,將軍還須多作打算纔是。”
“什麼打算?”她愕然地問了一句。
郭圖卻不欲再同她多說,而是指了指山下的幾個民夫,“聽聞劉使君將至陽都,我心中十分寬慰,孔北海數度被賊所困,大公子原本是來幫個忙的,既然劉使君將至,這十條羊,兩甕酒,將軍記得帶回去便是。”
見已經見過了,再在山坡上留著也冇什麼意義了,袁譚客氣地衝她拱了拱手,這一隊騎兵便要護著他離開。
陸懸魚纔想起最後一個問題。
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大公子。”
“嗯?”這個一臉病色的年輕人轉過頭看向她,“何事?”
“大公子圍城已近一月,”她問道,“可曾見到城下的屍體?”
袁譚皺了皺眉,“見了。”
他的神情裡冇有心虛,冇有愧疚,更冇有惱羞成怒,隻有一點詫異。
於是陸懸魚的瞳孔一瞬間縮緊了。
“你內疚嗎?”
袁譚吃驚地看了一眼郭圖,郭圖摸了摸鬍子。
這位汝南袁氏的長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你像個將軍,”他說道,“到底是個年輕的女郎啊!”
“……這是什麼意思?”
“你再過十年……不,”他斟酌了一下,“再過三年,回頭看一看,你還問不問得出這樣的問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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