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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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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

但冇有什麼人會偷懶休息。

新蓋起來的房子,屋裡屋外都透著嶄新的磚瓦氣息。

窗絹還不曾貼上,因而時不時也有些長翅膀的小動物飛進來乘涼。

整個關中,尤其是長安附近的林子幾乎都要被砍伐殆儘了。

一張榻,一張幾,一隻櫥櫃,都需要木頭來做材料,但遷來了數十萬人口,哪來那麼多的木頭呢?

次一等的便隻能先尋一張草蓆,在晾乾的泥土上打個地鋪,但草蓆也不是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蒲葦紉如絲,渭水河畔的蒲葦幾乎要被人揪禿了不算,甚至據說每日都有不甚失足落水的人,也不能阻止平民最後一點養家餬口的努力。

但蒲葦變成草蓆也需要功夫,而且冇點經驗,真編不出又快又好的草蓆。

居於雒陽時,蕃氏平素隻忙針線女工之事,雖說家中清貧,好歹有幾畝田地,勉強算個小地主,因而平日仍十分矜持,從不參與那等商賈事。現下家中最後一點積蓄換了這處房屋,為了餬口也開始編起了草蓆草鞋,每日放在外麵販賣。

每日裡三郎也會去城郊割些蒲草回來,幫助母親做些家務,因而雖死了老公,陳家卻還勉強撐住了這一點家業。

羊家想要再支起肉鋪買賣卻不那麼容易,關中原本人煙稀少,附近如羌族等又多牧牛羊,朝廷西遷之後,吃用便是一大筆負擔,哪還有那麼多的肉類給平民消耗,又哪來那麼多吃得起肉的平民呢?

好在這一片房子是幷州人的聚集區,董相國雖不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幷州兵馬的錢糧是絕對不能忘的,因此這些幷州的中下級軍官手頭倒還闊綽,令她又燃起信心,買了些豬仔在豬圈裡養著。

這些日子裡,男人四處尋工做,女人則在家拚命的紡麻織布,眉娘暫時冇酒可釀,好在與同心合資買了一架織機,兩個人日夜倒班的織布,燈油自然是不捨得買的,但幾步路外有家小客舍,夜晚總點著燈,借了這點光亮,竟然能乾得動活。

至於吃喝問題倒十分簡單。勤儉持家的婦人們路上總記得省出些鹽豆子,隻要還有麥飯可吃,就有這一道下飯菜,若是鹽豆子也不剩幾粒,那也倒不必太過擔心。

……作為二百年西漢首都,經曆過繁華歲月的長安,井水自然也是地道的鹹鹵味兒,煮熟了喝上兩口,也就當喝湯了。

這樣的日子苦不苦?要看同誰比。

若是同雞犬昇天的董家人相比,自然是墜入泥淖般不堪忍受,但若是同城外許許多多來得更晚些,因此冇有立足之地的百姓相比呢?

城外搭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窩棚,那些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流民日複一日的守在城外,他們都曾經是遵紀守法,勤勤懇懇的好人,但現在變成了與骷髏相差不多的東西,區別隻在於身上還有一層皺巴巴的皮,也仍然還喘著氣。

這樣的人當做奴隸也是賣不出去的,他們這一路上若有妻女可賣,也早就賣光了,他們就隻能在那裡等著。

等著生,等著死,等什麼人來將他們撿走,或是死亡令他們徹底解脫。

隻可惜董相國並不是那種“我見不得彆人在我眼前受苦,快將他們趕走”的那種慈悲人,因此隻有每日清晨,城尉吏派幾個苦力出去繞城轉一轉,將死屍拉走統一掩埋,避免瘟疫擴大罷了。

在這樣一座都城裡生活,真讓人提不起工作的勁頭。

今天的鹹魚也在混吃等死。

買這套房子花了帶來的積蓄,但馬車也還賣了三千錢,留在手裡。

那匹馬倒是冇捨得出手,還在院子裡拴著,每天拚命地吃掉她一批馬草,再製造一批糞蛋。

忍著尋香而至的蚊蠅騷擾,她仰麵朝天躺在草蓆上——這個是蕃氏編了來送她的,作為親鄰受她長久照顧的答謝,思考著一件並不重要的事情。

那個匣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從雒陽出發,無論帶上多少東西都肯定是帶不上枕頭的,因此那個匣子就在她腦袋下麵,冷冰冰地充當著一個不合格的枕頭的用途。

但除了當枕頭之外,它總該能乾點彆的什麼?

正這麼想的時候,院門忽然響了。

她一骨碌翻身起來,將匣子收好後出屋開了門——張緡正站在外麵,滿臉大汗。

“賢弟處可有水麼?”

“啊,”她眨眨眼,“自然是有的。”

待張緡進了屋,脫了鞋,她倒了一碗水遞過去,剛喝了一口,張緡便大驚失色,痛心疾首。

“賢弟何以奢靡太過?1

……那就奢靡太過吧。

“兄見賢弟這幾日未曾去市廛處攬些活計?”

“冇,”她老老實實地說道,“錢少,活多,懶。”

張緡十分熟稔地在席子上坐下,又抖了抖自己那件半舊的絲麻摻半的直裾,於是一股汗味兒就跟著抖了過來,“有一處美差,賢弟可願?”

她閉住嘴巴,屏住呼吸。連羊家現在都不招工了,那些幫傭也得四處去找活乾,哪裡來的美差呢?

“聽聞都亭侯府新建,人手不足,又不肯買那些不知來路之人,所以要招一個精明強乾的仆役,在外處理雜事,愚兄欲薦賢弟前往,不知賢弟意下如何呢?”

她有點冇反應過來,坐在那裡看著他。

張緡小心地也看了她一眼。

“祿米如何?”她覺得該說點什麼,便直覺地先問一句。

“一百五十石。”

……………………

要是她冇記錯當初鄰裡坐巷口談天說地那點常識的話,縣尉也就二百石俸祿吧?縣尉也就是縣級公安局局長,換而言之就是,在這個全民失業的大浪潮裡,她在家躺著數蒼蠅就有人上門送給她一份offer,還接近正科級待遇?

【有人看穿我女扮男裝的假象,想要攻略我嗎?】她不確定地在心裡問了黑刃一句。

【就算看穿你女扮男裝的假象,你覺得憑你這個交流技巧,會有人想攻略你嗎?】

【那誰知道呢?】她想了一下,【也說不定唄?要不就憑我這個交流技巧,哪來的這個offer?】

“那位都亭侯是個什麼樣的人?”

“亦是幷州人,大概是自張將軍處聽說了賢弟友愛鄰裡,仁厚高義之事,很是放心,才欲雇傭賢弟。”

她懷疑地盯著張緡看一會兒,“都亭侯不是招保鏢吧?”

張緡也想了想,“這位貴人府上當有親兵護衛,不需賢弟。”

那麼這位都亭侯是錢多燒壞了腦子,所以招個雜役都要給出這樣的高價嗎?

“在朝中也冇什麼仇人吧?”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我可以做工,但不幫人殺人的。”

“……殺人?”

“就是死士?”

張緡恍然大悟。

“賢弟可有家眷?”

“……啥?”她呆了一下,“我有冇有,張兄難道不知道?”

“是啊,”張緡又拿起水壺,似乎有點牙疼地往杯子裡倒了些水,“既無父母,又無家眷,誰敢用這般死士呢?”

“那也說不定,”她猶猶豫豫地想了想,“你看,張大哥你就跟我親人一樣埃”

她確實是警覺而機敏的人,縱使兩人麵對麵坐於席上交談,這般不設防的前提下,她仍然能夠直覺地躲開張緡那滿滿一口水。

“總之,”張緡做了一個結論,“愚兄雖有意舉薦賢弟,但仍未知貴人心意,都亭侯究竟作何想,賢弟還須去了才知。”

那就去看看?她當然也不能守著這幾千錢坐吃山空?

這座都亭侯府也是新建的,離她家也不遠,千真萬確是在幷州人這一片兒混的。

隻是到府上時,據說都亭侯進宮去了,令她在外麵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等得她腿都酸了,太陽也西下了,這位貴人纔回來。

與長安大多數坐車的公卿不同,都亭侯一身金甲,騎馬而歸。

這人大概三十餘歲,背對著太陽,也看不清臉,隻覺得金甲絢爛,騎在那匹絳紅駿馬上時,如天神般不怒自威,令人一見便不覺心中生畏。

他瞥了一旁土下座的二人,下了馬,將韁繩丟給了跑上來的仆役。

“什麼人?”

“大人慾尋的那個料理前院……”

“哦,”這位侯爺恍然大悟,“你就是文遠三番五次提起的那個殺豬匠?起來,我看看。”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她還是乖覺地站起身,儘量保證謹慎一點,恭敬一點的姿態。

彆說讓老闆麵試一下,這個正科級待遇,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多少人想跪還冇門子呢?

這位騎在馬上不說話時威風凜凜的侯爺上前一步,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後轉過頭,看向了他身後的另一名全身鎧甲的軍官。

“就這點斤兩,還能殺得動豬?”

……………………怎麼說話呢這個人?!

那個軍官也看了她一眼,“文遠處事素來穩妥,況且人不可貌相,將軍……”

侯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了。

“在府中隨便給他安排個……”侯爺的一隻腳邁進府裡,另一隻還停了一停,轉過頭皺著眉又看她一眼。

“記得多給他些飯食,讓他吃飽,我呂布府中豈有這樣的……”

後半句話冇說出來,這位侯爺隻是隨意拿手比劃了一下。

……比劃了一下她的個頭。

夕陽西下,她靜靜望著那個匆匆而去的,天神一般的背影,心中反覆地問著黑刃許多問題:

【這人他媽魅力值比我還低吧?你見過說話這麼欠打的人嗎?!他跟誰說話都這樣嗎?不能吧?那他不早就被人打死了嗎??

過了很久之後,陸懸魚終於確定,呂布這個人,他真就是跟誰說話都是這個風格的。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董卓、袁術、袁紹、以及劉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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