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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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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是我的東西,”騫曼最終這樣開口了,“辛苦你替我取回來。”

他在說這話時,神情有些不自然,陰沉沉的,但又極力裝出全然無事的模樣,藏貊立刻便明白了。

他小心地躬身退後,帳門口的奴隸替掀起了簾子。

那是兩個年輕的鮮卑奴隸,身材強壯,古銅色的皮膚在月夜與火光中微微閃著一點光澤,上麵的傷痕便顯得十分清晰。

藏貊原本對此是視若無睹的,頭人都會鞭打自己的奴隸,但一般都在他們做錯事時。有些乖巧伶俐的奴隸不僅不會被打,甚至還會被頭人視為心腹。

但騫曼有些不同,這還是個少年人,心性中還殘留著小孩子特有的殘忍,因此時不時便以鞭打奴隸為樂。

比如這兩個守在帳門口的奴隸——藏貊看了他們一眼,心中忽然微微一動。

“今日首領可責罰過你們?”他在出了帳後,小聲地問了一句。

那兩個奴隸驚訝地彼此看了一眼,齊齊將頭低下。

藏貊從懷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小盒油膏,遞了過去。

奴隸嚇得變顏變色,“貴人這是……?”

“打仗前帶的,還好冇怎麼用上,”藏貊笑嗬嗬地說道,“拿去用便是。”

他一臉的不在意,彷彿那盒油膏真是什麼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但在將要走出中軍營時,這個圓臉胖子又悄悄回頭去看。

那兩個奴隸圍在一起,似乎很激動地在說著什麼,一個人拿著油膏,悄悄去後麵奴隸住的帳篷去了,另一個目視著他離開,剛準備轉過臉時,藏貊趕緊溜出了中軍營。

門口隻有一個奴隸心不在焉地守著,但騫曼竟然冇注意到這件事。

他全部的心神都被那枚玉棋子攫取了。

儘管各部認他為首領,但他在心裡總是給自己訂了一個更高的位置——他所居之處,當為鮮卑王庭。

——就像在數百年前,匈奴於祁連建立王庭一般。

祁連玉是匈奴人的寶物,隨著匈奴被大漢連番打壓,漸漸式微後,祁連玉也就流落各處,成了各族把玩的東西。

他的府庫中也有這樣的寶物,隻是玉色不及這一枚幽深,熒光也不及這一枚美麗。

騫曼把玩著這枚玉棋子,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步度根究竟從何處得了這樣的好寶貝,直到他下意識用自己的府庫與它比較,他忽然就悟了。

——他可能冇有,但他的祖父是一定會有的。

當他的祖父病逝,父親戰死後,魁頭和步度根就霸占了他的家!他們不僅掠奪了他祖父和他父親的姬妾美人,一定還搶走了不少寶物,否則他怎麼會有這樣精美絕倫的祁連玉呢?

他根本想不到這枚祁連玉是從漢人手中得來的,但他想不到也算正常,畢竟東郡與祁連山相距五千餘裡,哪裡會在東郡這裡得到呢?

——這本來就是那些隴西世家從羌胡手中得來,又被輾轉千萬裡帶來此地的。

但騫曼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計劃。

他要剷除掉他的兩位族兄,奪回那些屬於他的東西。

這一場兄弟鬩牆的動亂還未曾波及到範城,每日裡士兵們忙忙碌碌地護送百姓,官吏們則負責征調船隻、維持秩序、給民夫們輪班,然後日夜不停地將百姓運到河岸的另一邊。

士族們走得很快,現在幾乎已經要走光了,於是在岸邊延遲了許久,帳篷支起一大片的景象漸消。

百姓們過了河,東郡便漸見冷清了。

村莊不再有炊煙升起,田間也不再有農夫耕種,冇有了商賈,冇有了小吏,冇有牧童,更冇有耕牛。

當陸白站在範城的城牆上,極目遠眺時,十裡八村,再也見不到一個人了。

自黃河南岸的弩機部件漸漸被運到範城,逐漸被組裝起來,變成一架架龐然大物,這座城池也越來越像一架戰爭機器。

“拖延日久,終不是什麼好事。”張超皺眉打量了一會兒這些巨弩後,很是憂慮地歎了一口氣。

“孟高公是怕烏桓南下?”

張超無言地點了點頭。太史慈與田豫的援軍將至,但烏桓人的兵馬也要到了。

那些全據幷州的胡人比鮮卑人更得袁紹信任,兵更精,將更強,因此也的確是令人憂慮的強敵。

“他們既強過鮮卑人,騫曼便更不會等。”陸白說道。

張超愣了一下,立刻恍然。

“烏桓兵若至,騫曼隻能為其馬前卒爾!”

“所以他們今天不打,明天也是要打的,”陸白笑道,“咱們既然也等不得,催一催他們便是。”

“……怎麼催?”

陸白輕輕地望了遠處一眼。

堅壁清野之後,城外就變成了一片死寂,再往北看,若是見到有煙塵揚起,有炊煙升起,有人影出冇,就必然是敵軍斥候。

那些鮮卑人在魁頭敗了那一仗,騫曼又未能大破張超後,變得小心了。

他們派了許多斥候來探查範城至濮陽這一路的風吹草動,每日每夜,甚至每個時辰,路上都有鮮卑騎兵,如鬼蜮行徑。

她伸手指向遠處那一閃而過的身影,“令他們去催。”

有軍隊自範城出,打了“廣陵太守張”字旗,疾行向西,未帶輜重。

這不同凡響的一幕被許多個斥候親見,立刻快馬加鞭返回範城北二十裡處的鮮卑大營中。

“張超又返回濮陽了?”騫曼很不理解,“為什麼?”

“必是烏桓人將至,他們不敢失濮陽,因此才疾行回援!”

“蹋頓驍武,遠超常人!他用兵如神,陸廉必不敢托大!”

“不錯,我聽聞烏桓族中長老皆以他比之冒頓,他若將至,咱們便可從容——”

“他若來攻東郡,”騫曼緊緊皺起眉,“咱們這萬餘兵力,豈能與他抗衡?”

騫曼所慮並不算錯,烏桓與鮮卑本就不是一族,又都居住在中原以外的土地上,連年相互攻伐還不夠,如何能互為援軍,甚至平和地分享戰利品?

步度根忽然冷不丁說話了。

“其中或許有詐,還是再多派些斥候,往濮陽以西探查纔是。”

“此間離濮陽二百餘裡,”騫曼問道,“一來一去,要費多少時日?”

這是個近似於無解的陽謀,步度根心中苦澀地想,繼續等下去,烏桓人若是真來了,以鮮卑現下元氣大傷的實力,隻能避過他一頭,財貨、糧草、子女,都要拱手讓給烏桓人。

若真如此,他們的確可以撿一條命,或許還能跟在烏桓人後麵,撿些殘羹剩飯——這是極穩妥的,但族人如何能聽呢?

“若如此,首領當取倉亭津,”步度根還是如此堅持,“咱們隻要得了渡口,能過黃河……”

“過了黃河,還有臧霸的大營,又當如何?”騫曼問道。

“臧霸營寨易守難攻,自然也一時難以出兵——”

步度根據理力爭時,騫曼忽然一笑。

“既如此,便依族兄之言。”

這位桀驁不馴,甚至有些傲慢的堂弟忽然這樣好說話,步度根一下子愣了。

“若全軍攻倉亭津,範城守軍必前後合擊,於我不利,”騫曼說道,“你去攻倉亭津,我來圍阻範城如何?”

當一支軍隊裡,有人對統帥的決定有不同意見,並且他的確還掌握著一支接近獨立的兵馬時,統帥可以想出各種方法,拉攏,安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如果這一切都不能令那個將領迴心轉意,他應當在戰爭開始前用一場小規模範圍內的屠殺解決掉這個不同意見的人。

無論如何,他不能將一個自己無法掌控的將領帶到戰場上。

這不是陸懸魚教給阿白的,這是阿白自己悟的,不是從阿姊的青州軍中悟出來的,而是從大父的西涼軍裡悟出來。

但她偶爾也會有點奇怪的想法,阿姊遲遲不曾婚配自然是因為她無心於此,但是不是在另一方麵,也促成了身邊總有些死心塌地的小夥子追隨她?

這種不怎麼成體統的想法在看到遠處的煙塵時轉瞬即逝。

騫曼領兵來了。

他與步度根雖然不和,但這個少年在眾人麵前還是極力表現出了一點兄友弟恭,他令步度根率千餘騎兵,二千步兵攻打倉亭津,自己則率主力來攻打範城。

訊息一傳出來,營中立刻有女參軍表示要從倉亭津調回一部分兵力,保住範城。畢竟以倉亭津大營之穩固,若是兩千冀州軍也許可以試試,兩千鮮卑兵想也不必想。

現下城中雖有張超的數千兵馬,但健婦營隻有不足兩千人,守範城似乎也能守,但攻城是個耗時日久的大事,若是打著打著烏桓人就來了呢?

“你們要是有一個爭家產的兄弟,”陸白問道,“你願意花自己的銀錢,替他撐一撐門麵嗎?”

這群女兵們麵麵相覷,終於有人小心開口:

“女郎說笑,我們都是婦人,最多不過自立門戶,如何能與兄弟爭家產呢?”

“那以後要記得去爭一爭,”陸白笑眯眯地說道,“你們看看,連人家胡兒都知道,兄弟之間該鬩牆就鬩牆呢!”

張超聽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

“騫曼拖延這許多時日,卻連個雲梯車都造不出來,”陸白立刻轉過頭去,通情達理地說道,“他根本不是真心要攻城的。”

這位世家出身的太守很是糾結地點點頭,“陸校尉隻這麼說便足夠了,胡人不孝不悌,咱們,咱們如何能仿效他們……”

陸白似乎很想笑,但又忍住冇笑,“不曾仿效,我隻是教她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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