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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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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審榮來說,這仗打得很是輕鬆。

他每天從自己那張柔軟又舒適的床帳裡醒來時,一般還感覺不到自己在軍中,因為光線昏暗,溫度適宜,帳中又有若有若無的甜香,以及他所寵愛的婢女。

但當他坐起來,要婢女為他捲起簾子,支開窗子後,失望與不適就如潮水一般湧來了。

他有個很清幽的宅邸,看著並不奢華,但無論一草一木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打造的,因此他可以在醒來之後,看一看窗外秋葉落進溪流的景色,吟誦一句楊雄或者哪一個他所喜愛的詩人的辭賦,最後在婢女們的服侍下,進一碗熱奶,再躺進溫泉裡好好躺一會兒,思考一下他平平無奇的人生。

然後纔是早晨。

但現在他喝完一碗溫熱的奶後,隻能看著婢女們為他搬來浴桶,再一桶桶地往裡加熱水,最後扶他入浴。

他坐在浴桶裡,惆悵地想,為什麼範城還冇有打下來,為什麼他還要受這個罪呢?為什麼那群小婦人不願意坐在紡車旁,安穩地抱著孩子防線織布,而非要這樣死硬,與他性命相搏呢?

他確實是不願的啊!

不錯,他的奴仆們還是為他運來了許多食材,他每天早上還是有幾十碟的玩意兒可以選,但那些食材不是自家田地裡產的,吃起來就不是那個味道。

他不是個喜好奢靡的人,他不喜歡那些蜀地運來的錦緞,交州運來的蜂蜜,又或者西域運來的葡萄酒,他生活得很節儉,幾乎不花錢。

他想吃什麼,有自家的牧民和田客送來;想穿什麼,有自家的桑農和織工;想打一套傢俱,從自家的林地裡選好木頭運到城中,自家的匠人自然會精心打好了送過來。

因此他穿錦緞不用買,想喝蜂蜜也不用買,葡萄酒更是不必買的,家中專門有幾個酒坊呢。

他還有自家的戰馬,自家的兵,自家的緇車,自家的糧草。除了礦山被明公收著,不能自家鑄錢打造兵器鎧甲之外,他審家人出門,實在是不花錢的。

不管是誰,如果有這樣的家境,他確實是不願意出門的。

他會來此,完全是因為叔父的諄諄教誨,叔父口口聲聲都是這個機會多麼難得,他一定得替明公立一番功業,這樣審家纔算後繼有人,才能在改朝換代時得到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

……會比現在更燦爛嗎?

審榮不清楚,他已經從浴桶裡爬出來了,有婢女為他擦乾身體,換上半舊而柔軟的衣服,又為他擦拭頭髮,重新梳理。

當一切都就緒後,審榮對著那幾十碟的各色點心,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今日如何?”他見到進來的兵卒,悵然發問,“那些小婦人還在籠城不出麼?”

“將軍!她們出來了!”

這個覺得自己平平無奇,泯然眾人的青年驚喜地一下子站起身。

“擊鼓!整軍!”

“將軍還未進朝食,可要用些——”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他的早餐,“大業未成,提這些瑣事做什麼,搬下去你們各自分了就是!”

當他換上一身精雕細琢,每一個鐵片都打得薄而透亮,穿在身上像一輪初升的太陽時,這個平平無奇的青年露出了一張苦臉。

“這身鎧甲這樣重,”他向親兵抱怨道,“冇有更輕些的嗎?”

親兵也露出了一張苦臉,“審使君要將軍著這身的,若再輕些,連鬥弓也防不住了。”

審榮想了想,最後還是命人將這身鎧甲脫了下來。

他的理由很充分,“我身側有重重護衛,又有數十名長牌手,如何防不住?”

他換上一身保暖又輕便,一看就很舒適的袍子,施施然走了出去。

身後的親兵冇再勸他,而是迅速從那幾十隻精緻的碟子裡抓了兩把,塞進胸前的口袋裡。

陸白注視著對麵漸漸行來的軍陣,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女兵。

她們已經將重弩從城上拆下來,現在安置在馬車上,蓋上了油布,正在往前推。

她們冇有弩車,這東西也不適合上車,這是諸葛亮設計用來守城的東西,極其笨重,且不耐顛簸,但優點也是有的。

它箭矢長約十尺,如果工匠伺候得精心,弩兵又是個老練的,它的精度是相當不錯的。

想當初給袁譚射成個半殘,從此一條臂膀再也用不上勁力的,就是這玩意兒的初號機。

現在它被推出來了,但是放在很後麵。

前麵是百餘輛馬車,馬是冇有的,馬值錢,也經不住冀州軍的一輪齊射。

但是馬車上可以堆草,上麵用布蓋著,十分輕巧,士兵們可以在後麵推著跑。

這個計謀實在是奇怪了點,臧霸甚至還提出了各種反對意見,比如說馬車最多能扛一波弩矢,如果對麵拋射,馬車後麵的兵卒也是遭不住的。

陸白微微一笑,搬出了一架連弩。

她有幾百架連弩,雖然是女兵特製款,力氣不大,射穿鐵甲都有些吃力,但,它們是連弩!

“咱們若是不停射箭,彼軍如何裝填弩矢?”

幾百架連弩,夠射出十輪箭雨,雖然力不能透甲,但腰引弩需要坐在地上操作——頂著箭雨,怎麼操作?

臧霸又提出了反對意見,比如說你這樣做,這個陣線就跑散了,對麵雖然弩多,但人家也有長牌兵在前,到時候你撞是撞不進去的,兩翼又會被人家擊穿等等。

這次陸白倒是冇反駁,她隻表示,這就需要泰山軍在兩翼施以援手,堅持片刻,讓她尋到可乘之機就好。

“……什麼可乘之機?”臧霸有點迷惑地問,“你還有什麼後手嗎?”

陸白扭頭看看。

她的弩車也在那些堆了柴草,蓋了油布的緇車當中。

“算不得後手,”她說,“但隻要咱們贏下這一場,對麵那些東西,都是咱們的了!”

太陽升起來了,一場平平無奇的戰鬥又開始了。

守城方總要時不時出城和攻城方戰鬥,直到援軍來了,對麵撤退了,或者是自己方士兵死得差不多了,隻能逃回去困守孤城。

這次對麵的主將也冇拿出什麼新花樣。

看到那些馬車衝過來,他不為所動,仍然是弩手齊射,先鋪天蓋地了一波。

大半紮在馬車上,小半落在後麵,又射死了不少女兵,但對麵這次也死出經驗了。

那些本該在家裡紡線織布的小婦人咬著牙,流著淚,跨過同袍的屍體,繼續向前。

——弩手!

軍官高聲喊道,陣中立刻傳來一陣陣拉動弩機的聲音。

一聲令下,數百支□□不甘示弱地衝向了敵陣!

冀州兵已經猜到有這麼一波,訓練有素地躲在藤牌之下,片刻之後,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一群小娘子!

——這弩有一石嗎?

——能紮進藤牌一寸嗎?

——不愧是小娘子射的箭,氣勢雖凶,卻這樣嬌俏!

健婦營不為所動,又向前走了十步。

——弩手!

當第二波,第三波的連弩襲來時,冀州軍的笑容多少就有些收斂了。

——她們用的是連弩呢。

他們這樣竊竊私語。

——也不過隻能射兩三支箭。

——那可就是三十步啊!

——三十步又如何?她們還能這樣一直射下去,一直走到咱們前麵來不成?

隻要她們的弩矢射完,後排的弩兵就可以從容填裝弩矢,他們的弩可不是對麵那些小女孩的玩具,他們用的,是大漢軍中引以為傲的八石弩!

健婦營還在緩緩向前。

——弩手!

那一張張臉漸漸近了。

他們也是人,並冇有長出妖魔鬼怪的臉,若是幾十年前,或許他們見到這樣一群婦人走過來,老實人會紅著臉躲開,不老實的則忍不住一雙眼睛往她們身上飛,再或者互相捅一捅,擠眉弄眼,品頭論足。

可是他們誰也不會如此時這般抓緊長·矛,一臉警惕而仇恨地對著她們。

她們也漸漸近了!

她們竟然走到麵前來了!

中軍的矛手丟出了長矛,兩翼開始在指揮下緩緩前進,弩手們終於拋下了強弩,從腰間拔·出環首刀,準備接戰。

有刀手速度飛快地衝向馬車,一躍而過,向著馬車後的女兵劈來!

她們足足射出了十根弩!老兵們記著呢!她們的弩矢必然是空的了!

這些女兵無論身體素質還是戰鬥經驗都不如他們!隻要接戰,勝負就是再明白不過的!

那個刀手飛快地砍翻數名女兵,頃刻間便撕開了一條口子。

這一場血腥而殘忍的混戰在開始後,很快變成了壓製性的屠殺。

陸白在後麵,她身前有幾十名女兵護著她,不令陣線崩潰,更不令陣線崩潰所引發的混亂影響到她和她身邊的人。

她指著遠處那華美絢爛的旌旗下的身影,“看得清嗎?”

“隻能看到一個小點兒,”射手疑惑,“冇穿甲啊,將軍,那是主帥嗎?”

陸白看了看身側這數架弩車,又看了看遠處。

……她也看不清。

但她還是斬釘截鐵地下了令。

“射!”她說道,“射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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