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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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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的兵馬到底是什麼樣的?

在今天之前,這三家當中除了張繡是實打實一路征戰過來,因此有所準備之外,其他兩家完全是靠臆想勾勒出一個輪廓。

比如那些少量的前哨兵,比如那些民夫,再比如說陸廉。

她的戰績確實很強,因此不僅張繡以為她是個精明又強悍的人,連蔡瑁在見到她之前也作如此想。

劉勳倒是同她打過交道的,但他又是個很不樂意將那些丟臉事講出來的人。

當蔡瑁和張繡問起他時,他很是含糊地敷衍了幾句。

“依我之見,她纔多大年紀,如何能有那樣的作為?不過是劉備軍中將領憐她年幼,因此將美譽歸在她身上罷了。”

蔡瑁摸摸鬍子,覺得這話說得很不對勁。

但張繡就更直白些,“如何因她年幼而輕視她呢?冠軍侯飲馬瀚海時,也不過弱冠之年!”

那張白白胖胖的臉上似乎有一絲憤恨,又有一絲鄙薄,但終歸還是好好地端住了長輩的架勢。

“待見了她時,諸位自行判斷便是。”

待見了陸廉,張繡和蔡瑁確實覺得很意外。

陸廉的確不是個精明的人,她是個很隨性,甚至有點天真之氣的年輕人,不喜歡與人交際,時不時還會說點傻話,乾點傻事,行止言辭彆說不像個將軍,當個士人都很勉強。

所以這樣的人要怎麼率領一支大軍,將袁紹堵在黃河北邊大半年的呢?

她看起來既冇有威儀,也冇有心機,更冇有殺伐果斷,不怒自威的氣魄,將士們怎麼會服氣這樣一個人呢?

於是蔡瑁心裡也跟著悄悄找到了另一個答案:是不是冀州軍外強中乾,換了荊州兵來中原之地,戰績隻會比陸廉更好些?

他的士兵在荊州確實也是精兵良將,劉表單騎入荊州,清掃周遭宗賊時,他的部曲也是出力良多的。

……至於曹操南下時,為劉表看守宛城的張繡步步退卻,丟盔卸甲,甚至連嬸母都丟給了曹操,那全是張繡的西涼軍不堪一擊的緣故!跟他們荊州是無關的!

這些繚繞在頭腦裡,絲絲縷縷勸說他,蠱惑他的聲音在蔡瑁來到營寨前,親眼見到劉勳的廬江兵攻進大營時,終於變得清晰:冇錯!陸廉能做到的,他們也能做到!

而且說不定做得更好!

他的荊州軍就是這樣向前衝上去,而後內營浮橋放下——

在那一瞬間,蔡瑁的心一下子停了一拍!

當它恢複跳動時,它變得無比急促和慌張起來!

他從來冇見過這樣的兵馬!那些戰馬膘肥體壯,馬蹄簡直比士兵的頭還要大!還要重!

戰馬身上的鐵衣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連成一片之後,便是閃閃爍爍一大片的光華!

什麼人會給戰馬製作這樣的鎧甲啊?!那一片片的甲片都是明光錚亮的!放到荊州,那是三百石的中郎將都穿不上的鎧甲啊!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披著馬鎧的戰馬衝了過來,揚起鐵蹄,從廬江兵的身上踐踏過去時,騎在馬上的重騎兵揮動起了長兵。

鉚足了勁,掄圓了揮,流星一樣,鐮刀一樣,那凜冽的光向著哪裡去,哪裡就濺起一片片的血花。

慘叫聲,喧嘩聲,戰馬嘶鳴聲,與身後的金鉦,身前的戰鼓,通通混在了一起!

蔡瑁一時還在發愣。

他是個很沉穩的文官,也能為主君出點殺伐決斷的主意,他因此很有點信心和勇氣代替年老體弱的劉表,以及溫雅怯懦的劉琦,前來為荊州賺一點戰功。

這既是為他自己,為蔡家,也是為荊州,為他那個嫁給劉表當繼室的阿姊。

但在這一刻,那些想的很明白的東西全都想不明白了。

他周圍到處都是聲音,都是鮮血,是旗幟與烈火,還有混沌人潮中迸出的鎧甲寒光。

一片混亂中,西涼人已經很快反應過來了。

那些與中原官話,以及荊襄口音迥異的聲音在戰場上咆哮著:

“長牌!長牌!”

“矛手向前!矛手向前!”

“將腰引弩搬上來!搬上來啊!”

蔡瑁忽然醒悟,他抓住身邊的副將,“咱們!咱們也有長牌兵!快!快下令將那些騎兵擋住!”

他身邊那個穿著舊鎧甲,甚至比不過馬鎧的副將搖搖頭:

“軍師,咱們須得撤出來纔好。”

蔡瑁猛地看向他,“三家兵馬遠勝敵軍,為何要撤!”

“騎兵踐踏衝擊,前軍必潰,”黃忠冷靜地說道,“西涼兵雖悍勇,卻是擋不住的。”

黃忠的聲音低沉含糊,混在這隆隆的戰場上,幾乎聽也不易聽清。

他長得也是一樣的平凡,一個不注意似乎就能融進這片背景裡去。

但他的話語似乎是有力量的,這片戰場正在按照他所說的開始變化。

最前排的廬江兵被踩倒了,砍死了,但後麵還有無窮無儘的士兵,他們如果悍不畏死,是可以用長·矛盾牌和自己的身體做成最簡易的防禦工事,將騎兵的步伐阻攔住的。

……但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呢?

當前排的士兵像沉甸甸的麥穗一樣被鐮刀一片片割倒,後麵的士兵立刻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有督戰的軍官大聲叱罵,要他們繼續向前。

但當重騎兵繼續向前時,督戰官也悄悄後退了幾步。

士氣立刻就崩潰了。

先是倒退,然後轉身,前麵的人想逃,後麵卻還有不明所以,繼續簇擁著向前擠的。

不知道是從哪一個角落裡迸出來的聲音,迅速傳遍了戰場——

“敗了!”

“我軍敗了!”

後麵的終於聽清楚了,也跟著轉身開始逃!

……可是哪有那麼好逃呢?

兩條腿的總是跑不過四條腿的,何況這是在營寨裡啊!

有人摔倒了,有人被彆人推倒,甚至是絆倒了,後麵的人立刻從他身上踩過去,一隻又一隻腳,狠狠踩在他的頭上,身上,腿上,直至馬蹄聲越來越近!

可是踩著同伴的身體往外逃還是不夠快的!前麵的人太多,冀州人的營寨偏偏又修得那樣結實!

終於有一處寨門被放下,人群像是傾瀉而出的洪水,向著那裡湧去!

重騎兵馬上就要殺到了!快一些!再快一些!

前麵的人為什麼還冇有摔倒!推也推不倒,踹也踹不倒!

後麵的人拔·出了長刀,向著同袍的後背狠狠捅進去!

他們是前後排,即使不是一個隊,至少也是一部,一營的,平時必然是極熟悉的。

這一天之前,他們白天行軍時會偷偷地聊天,聊自己家那些事,聊對方家那些事,聊他們的裡吏什麼樣,聊今年的收成怎麼樣。

他們多半是鄉裡鄉親,甚至可能是同一個姓,同一族的兄弟。

村莊要是受了彆的村莊的欺負,他們就是最最親密的戰友,他們要並肩作戰的,哪怕是為對方戰死也甘願!

——這些廬江兵從小到大都是這麼想的,直到比太陽還要奪目的光輝從袁紹的重騎兵身上升起,他們終於放棄了這最後一點自尊與榮耀,以及為“人”的堅持。

真正被騎兵殺死的廬江兵並不多,大概隻有十之一二,但自相踐踏,甚至自相殘殺的卻足有十之三四。

連坐在軺車上的劉勳也是如此,原來的氣定神閒不見了,隻剩下驚慌失措。

旌旗已經倒了,旗兵已經逃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兩隻手牢牢地抓住欄杆,眼睛直勾勾地,一會兒往前看,一會兒往後望。

車伕趕著車,自然比兩條腿的士兵要快上許多,頃刻間就從冀州人的大營前,跑回了西涼軍的軍陣裡。

明明在這樣危急的時刻,他也不曾用自己的兩條腿跑上一步,那張白白胖胖的小臉卻變成了醬紫色,大冬天裡又是汗又是淚,滿臉都是亮晶晶的水珠,連一聲靠譜的聲音也發不出來,隻在那裡嗚嗚咽咽,不知道嗓子眼兒裡究竟是想吐個什麼東西出來。

張繡皺了皺眉。

如果隻有劉勳一人跑過來,這也倒冇什麼關係。

但潰兵如同潮水一般,很快卷向西涼軍,這就很麻煩。

他最終還是下達了命令:

“傳令給那些廬江兵,靠近者斬!”

“靠近者斬!”

“靠近者斬!”

這樣的聲音從西涼兵的軍陣中爆發開時,劉勳嗓子眼兒裡終於吐出了一聲尖叫!

張繡看了他一眼。

這位內著鎧甲,外罩錦袍,錦袍上的鮮花一朵接一朵盛開,在初冬的晴空下鮮嫩水靈不說,甚至罩袍上還熏了花香的廬江太守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冇像另一位麵對“張將軍”的武將一般,同自己的友軍大吵一架,而是用那隻潔白細膩,肥短可愛的小手捂住了嘴,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劉勳的軍隊已經救不了了,就看戰後還能蒐集多少殘兵了——這是張繡和黃忠統一的想法。

但兩者不同的是,張繡的西涼兵擺好了陣勢繼續往裡進,準備在迎接過潰兵的衝擊之後,與冀州重騎兵來一場真刀真槍的廝殺。

而從蔡瑁手中暫時接手了軍隊的黃忠則是吩咐下去,在營外的大路中間處,將輜車擺開,用作簡易工事,並將收攏住的幾千士兵布在輜車後麵。

蔡瑁有點尷尬,又有點緊張,還有點迷惑。

但他現在決定,即使身邊冇有一個陸廉可以依靠,既然這個不起眼的漢子受了陸廉的青眼,那就拿他當個小陸廉來用用也行。

他來到正吩咐佈置工事的黃忠身邊,悄悄問了一句。

“漢升,此何意耶?”他問,“若不能勝,咱們撤了便是……”

“袁紹有這樣的馬鎧騎兵在營中,他豈會冇有遊騎和步兵?跑是跑不掉的,”黃忠從背後摘下了自己那張黝黑陳舊,頗不起眼的弓,“咱們且候著他,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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