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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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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廉的騎兵是在三天前來到白馬的,那時淳於瓊派了一支三千人的前軍,似乎是想要攔住這支先頭部隊,試一試對方輕重,當然結果也是毫無疑問的,這三千人逃回去了一部分,被俘虜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被剝光了鎧甲和衣服後丟在戰場上,任由他們的鮮血血流乾變冷,並被下一場雪嚴密地覆蓋住。

這場勝利對張遼來說算不得什麼,但營中還是為他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慶功宴,騎兵們享受了一次烤肉。而在軍營外,還有更多人分享了這場慶功宴。

那些血跡斑斑的衣服很不好洗,但打掃戰場的民夫不在乎,當他們拎著這些衣服回家,要妻子將它們簡單清洗一下時,甚至會在看到妻子去開鑿的河邊拎水時,悄悄升起一堆火。

“咱們現在有柴了,小陸將軍那裡還有很便宜的柴可以領呢,”麵對妻子的勃然大怒時,丈夫這樣辯解道,“將水燒熱些,莫傷了手。”

“你真是攢下好大家業,還要用熱水洗衣服!”妻子罵道,“這上麵全是血,熱水怎麼洗得掉?”

“洗不掉又不打緊,”丈夫嘟嘟囔囔,“你裁了給孩子們做幾件衣裳就是。”

妻子又心疼得皺起眉頭,“這樣好的一件衣服,隨便就毀了?”

“不要緊,你不知道,小陸將軍是天下無敵的,”丈夫湊過來,得意地說道,“隻要她再打幾個勝仗,我多剝幾件衣服去,彆說孩子們,給你也換一件新衣服!”

淳於瓊盯著下首處狼狽而歸的偏將。

那個人痛哭流涕,並且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但他冇怎麼聽進去。

他隻是出神地盯著那人肩甲上的凹痕發呆。

那是什麼樣的力氣?他想,這些幷州騎兵真是勇猛,簡直猛得快要趕上曹孟德了。

偏將止住了哭聲,話也翻來覆去地說了許多遍,雖然還趴在那裡,卻偷偷地抬頭看他。

淳於瓊終於從自己的沉思中清醒過來。

他起身自帥案後走出,彎腰扶起了這位偏將。

“一戰之敗,算得了什麼?”他笑道,“下一場立個大功,贏回來不就得了!”

偏將又一次哭了起來,一直哭到他溫言又勸慰幾句,並將他送出帳去。

那個偏將很明顯掩飾了一些過錯,將初戰不捷的主要責任推在了一些已經戰死之人的身上,這能為他減輕罪責,但同時也會令那些戰死者的家眷領不到一枚錢的賞賜,而這是他們能為妻兒老小賺來的最後一筆錢。

淳於瓊想了很久到底該怎麼做,他最後決定還是順著這個偏將來,為活著的將士多省下一筆錢——至於將來賞功罰過,揪出這個偏將文過飾非之事,責任也推不到他這個被矇蔽的主帥身上。

他拿起了功曹遞給他的名冊,正在上麵勾勾畫畫時,有斥候進來了。

“將軍,陸廉已在五裡外白馬水側紮營。”

“嗯,動向如何?”

斥候想了一會兒,“她仍是每日裡出營去砍柴。”

“何處?”

“白馬山。”

淳於瓊將筆丟下了。

“狂妄。”他斥道。

主帥是不應該隨便出營的,尤其是在兩軍距離不足十裡,即將接戰時,這個道理是三歲稚童也明白的,除非有什麼大事不得不出營,身邊也當有親兵拱衛。

但即使如此,也還是一些特彆倒黴的主帥被斬首行動了——甚至還有人被後世寫成經典,千年後還能再唱一段。

淳於瓊雖然不知道這個典故,但聽了這個訊息後,他還是將臉沉下來了。

這是在故意羞辱他,他想。

如果他埋伏一軍在山上,等她上山砍柴時,突然衝出,砍了她的首級,又怎麼樣呢?

到時也好叫天下人看一看,什麼百戰名將,隻不過是個狂妄自大的蠢貨罷了!

他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想一想,不僅想到了自己埋伏陸廉成功,取了他的首級,還想到接下來青州軍心大亂,張遼太史慈為爭奪留下來的指揮權而大動兵戈,到那時他率大軍而出,大破敵軍。

主公是一定會獎賞他的,因為這一仗纔是奠定勝局最關鍵的一仗,冇了陸廉,劉備的側翼就徹底空出來了,他率軍南下,與主公合圍劉備,最後問鼎中原……

雲台二十八將算什麼!他的畫像也要上去!他的子孫也要銘記祖父的功業!百年後的天下人也要記得他這一仗!

“將軍?”

淳於瓊從那個輕飄飄的幻想中清醒過來,立刻開口:

“傳令下去,選三千精銳之士與我!”

太陽照在雪地上,又反射進士兵的眼睛裡。

士兵們的眼中有點茫然,有點興奮,還有點恐懼。但他們終歸是站得很好,在雪地裡紋絲不動,等待將軍的檢閱。

他們都不是年輕小夥子,而是三四十歲的老兵,這也是士兵最有戰鬥力的年齡,不一定力氣大,但戰鬥經驗豐富,有臨場應變的本事。

淳於瓊見了他們很是滿意,有這樣一支熊虎之師,此計必成!

他要他們埋伏在山上,靜下心守著,等陸廉出營砍柴時,一鼓作氣地衝下來,到時大功必成!

現在隻剩下唯一一個問題了。

“將軍,何人領兵?”

淳於瓊愣了一下。

這樣一場伏擊是很辛苦的,士兵們要在冰天雪地裡過夜,第二天要候著陸廉上山時,從山上衝下來,直麵那個據說勇武可比項王的人——這當然需要一位在軍中人望極高的將軍壓陣,士兵們纔有勇氣去衝鋒。

淳於瓊的人望是夠的,但他不準備去和陸廉碰麵。

這樣一場伏擊,輸了很可能就無法全身而退了。

……換其他人來?

淳於瓊將目光從士兵們臉上移開,轉向他的偏將們。

有些人悄悄低下了頭,有些人則揚起臉,還有人大踏步地出列請戰,高聲嚷道,必將陸廉頭顱取回來給他!

這位主將猶豫了。

將要接戰時,其實兩邊的軍營都不會正常了。

淳於瓊的兵馬屯於白馬城下,白馬水東,她在白馬水西,毗鄰白馬山,兩軍間隔很近,隻要出營遛個彎,走不多遠就能見到對麵的煙火。

冀州軍軍紀嚴明,冇有什麼流民或是商賈依附,她這邊人就比較多,需要一個個驗明身份,管理起來不說,這些人的吃喝拉撒也都要一起跟著操心。

就比如說上山砍柴這種事,不僅需要結伴同行,而且必須士兵與百姓一起上山,有人專門負責護衛才行。

即使如此,司馬懿還是批評了她一下。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將軍這般還是太過冒險了。”

她思考一會兒,“我冒險嗎?”

“身涉險地,不僅冒險,將軍還十分傲慢,”司馬懿又進一步批評道,“若淳於瓊伏兵於山上,將軍縱神勇蓋世,又能如何?”

“不如何,”她說道,“他不像是個能出此策之人。”

“縱如此……”

她轉過頭看看司馬懿,“仲達其實心中更清楚吧?”

派一支伏兵在這裡等她,其實顯性成本不高,冀州軍家大業大,兵卒死了一批再送來一批,反正後方吃糠咽菜也要支援他們就是。

但隱形成本淳於瓊也必須考慮到——如果這一戰再勝不了陸廉呢?

如果以逸待勞,突然衝出,不僅冇能斬下陸廉的首級,甚至又給她刷了一次功績呢?

一次次的失敗,必然會令士氣低落,軍心不振。

“淳於瓊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司馬懿承認了,“若我用兵,根本不會隻遣三千前軍。”

“仲達所見與我略同,”她讚同道,“然後呢?”

“我當擇一優勢地形,與將軍決一血戰。”

她繼續點頭。

“然後呢?”

“若勝了,我軍乘勝追擊,大丈夫建功立業,正在此時!”司馬懿的聲音高了很多。

她噗嗤一樂,“若敗了呢?”

“若敗了,我便退守濮陽,”司馬懿很是無賴地說道,“我有堅城,又有大軍,我自不動,憑你怎的。”

她摸摸下巴,上下打量著這位迅疾如電,穩重如鱉的年輕幕僚。

“你說的不錯,”她說道,“若淳於瓊真有決斷,他就不會在黃河邊等上大半年。”

“不過,還有件事,將軍當慎之再慎。”

“何事?”

司馬懿摸摸下巴,“此雖傳聞,但將軍不可不防。”

淳於瓊是個防禦型將領,要打敗他不難,但他的兵馬數量已經與她平齊,再加上可能的援軍以及他的龜縮戰術,她的士兵傷亡可能會超出她的期望值。

因此她進一步研究了一下這位曹老闆和袁本初的老同事,對他做出一些預判:

他總是很難做出進攻的決斷,並時刻想要避開正麵決戰,比如說他會先用小股部隊試探性進攻,再比如說他很想用奇兵乾掉她,如果這一切都失敗了,他會將東麵那些營寨裡的部曲私兵都調出來,替他決戰。

這也是陸懸魚冇有一個個去攻打那些營寨的緣由,她很有耐心,並且在慢慢地給淳於瓊施加壓力。

當這種壓力超過他能承受的臨界值時,這位主將很可能就會出一些昏招,比如說,將那些營寨也拽出來,拖進泥淖裡。

她想過這些事之後,覺得自己幾乎是算無遺策的。

但司馬懿說:

“將軍可知,曹操尚未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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