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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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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是個很妙的陷阱,妙就妙在專坑那些覺得自己極有掌控力,也確實控製了領土和其上人民很久的交戰雙方。

因為這樣的人不管看起來多謙遜,內心都會有一點傲慢在,畢竟他放眼望去,四周無不臣服。

他聽到的經常是讚美與誇耀,久而久之變成阿諛奉承,再然後心中就會油然升起一股信心,覺得自己真如那些人讚美的一般強大。

因此古人發明瞭許多典故來嘲諷並提醒,比如夜郎自大,比如不自量力,再比如某篇後世學生都學過的《鄒忌諷齊王納諫》,道理是擺在這裡了,但在這些典故出現之後,還有許多人繼續栽進這個坑裡,令人驚異於那些聰明人“哀之而不鑒之”的愚蠢。

但問題是,如果你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日複一日生活在四海昇平繁花似錦之中,你怎麼知道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是不是真的呢?

在很久以前,劉備一想到袁紹,就覺得那真是讓人頭疼的大諸侯,河北人口稠密,兵馬雄壯,光是攻破幽州這一項就不知吞併了多少兵力與人口……那可是公孫瓚的地盤!公孫瓚可是年輕時劉備追隨過的大師哥!

但隨著時間推移,隨著他得了豫揚,又趕跑了曹操占據半個兗州之後,這種想法漸漸變了。

袁紹確實很強,但光看地圖,他劉備也不弱啊!他也可以說自己有四州之地了!他也是中原諸侯混戰中堅強站到最後的雄主了!他怎麼就不配和袁紹同台競技一下!

張繡等人大敗於馬鎧兵時,他心中還存了一些計較與僥倖。

畢竟那三位主將既不能齊心抗敵,張繡西涼兵久戰疲敝,劉勳與蔡瑁又不知兵,輸一場也算不得什麼。

……況且這稀罕兵種也是劉備見所未見的,他也想不到它到底有多大威力。

……現在他自己被重騎兵照臉踩了,終於就清醒了。

“主公,彼軍遠道而來,我軍正可以逸待勞,”徐庶略一思索,委婉地勸了一句,“若主公修繕柘城,與睢陽成掎角之勢,主公在前,二將軍在後,將袁紹困住,又如何?”

不錯,袁紹勞師動眾,他的糧食都是遠路運來的,路上吃一半,運到剩一半。而劉備幾乎是在本土作戰,糧食的損耗率是大大降低的,這對於冷兵器戰爭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優勢。

劉備低下頭,從案幾旁的匣子裡翻了翻,遞過去了一封信。

……是關羽送過來的,斥候要繞開戰場,所以晚了一天,但也不要緊,裡麵冇寫什麼十萬火急的情報,隻說袁紹的後方又送來了十萬石左右的糧草和兩萬人,其中有一萬民夫,另一萬看著像新兵。

徐庶拿著這封信看,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他們估算袁紹的本部兵馬在十萬左右,這已經是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但劉備和關羽加起來也有五萬兵力,如果取守勢是可以耗一耗對麵,再耐心找出紕漏,慢慢削弱對方兵力的。

就比如靠著劉琰——劉備額外感慨了一句,“不枉我這麼多年待他,到底幫了我一個大忙”——冀州軍連死帶傷近萬人,這就是個相當漂亮的反擊。

……現在關羽的信過來了,說袁紹軍的數量還在增加,這就讓人有點發怵了。

“陳元龍不是說又在廣陵征募了五千兵,也將送來主公麾下?”徐庶安慰道,“這樣一來,主公又有五萬兵了。”

“這倒是,”劉備說,“隻是總怕糧草無以為繼。”

袁紹的糧草能撐到什麼時候,不知道,有些小道訊息說冀州人也開始吃糠咽菜,世家也勒緊褲腰帶了,或許也不能堅持太久。

……但劉備總不能將希望寄托在這上。

他甚至也不敢奢望能直接給袁紹打死在這裡,或者摧枯拉朽的先大破袁紹軍,再一路追去冀州。

隻要辭玉能趕緊給袁紹趕回去,放老百姓休養生息,也耕兩年地就好。

“這個目標不難辦吧?”

徐庶沉吟了一會兒,“若由辭玉將軍專權調度兵馬,或許可行。”

劉備臉上露出了欣喜,“那就行!”

但對麵的謀士還是咳嗽了一下。

“但主公須知積毀銷骨,放權之事須謹慎行之,”徐庶很勉強地說道,“總不能真如淮陰侯例啊。”

……劉備有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還有一件事,”徐庶說道,“辭玉將軍南下,可有阻撓?”

“我聽說袁紹調閻柔守濮陽,並安撫北方,”劉備說道,“卻未知其人決斷如何。”

徐庶又猶豫了一會兒,“主公可知曹操去向?”

黎陽城這個年過得也很不錯。

有荀攸每天聽各路訊息,更新地圖;有郭嘉一邊堅持吃山藥,一邊給冀州士族們寫信往來;有夏侯惇在城門外佈置了一個小小的營地,收攏潰兵,將其中精壯且尚有鬥誌的部分留下,其餘安排官員送去濮陽。

還有人在一絲不苟地將這群敗狗重新訓練成曹公最需要的勇士。

這活不是很容易乾的,尤其夏侯惇還要負責統籌後勤糧草,訓練官就乾脆住在這個小小的營地裡,與士兵們同吃同睡,冇有幾日,這人就因為從武藝到兵法從軍紀到品行都卷死士兵的作風而受到了他們一致的認可。

這人太嚴厲古板,無法親近,但他確實以身作則,因此認可。甚至有人大著膽子,還會上前與營中其他的譙縣老兵攀談幾句,這位校尉看起來是個很有出息的人哪,怎麼就混到這個田地了?

看他穿著破舊的革甲,再看看他比容顏更蒼老的白髮,看他臉上那一刀一刀刻出來般的苦大仇深的皺紋,像是個一輩子不得誌的小軍官,可仍然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這就很讓人好奇了呀!

那些負責分管冀州兵的譙縣老兵聽了這話便貌似深沉地思考一會兒,而後歎一口氣。

“於校尉原是主君身邊最倚重的人哪……”

然後呢?

……然後便不肯多說了,任由那些冀州兵自己去想。

就在炭火燒得很好的屋子裡,曹操正一個人沉思。

這屋子四麵的青色壁衣已經褪色,案幾上的黑漆壺與素色陶杯也不是一套,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洞照入,灑在已經磨損得很嚴重的地板上,整間屋子都泛著淡淡的蒼白。

他坐在這裡烤火,隔壁有文吏在忙碌地計算糧草,低且嘈雜的聲音透過牆壁傳來,後院有婦人在忙著縫縫補補,又有孩童從樹枝下跑過,忽然被灑了一頭的殘雪,驚叫一聲,宅邸外有行人走過,三三兩兩,議論著一些要緊或是不要緊的新鮮事。

這座城裡屯紮著他的兵馬與糧草,城外還有一支漸漸壯大起來的軍隊。

剛進城時的曹操神情很鎮定自然,但臉色到底不受約束地有些青白,現在旁人見了他,都會真心實意誇他氣色很好,還胖了一小圈兒。

那些自譙縣帶來的老兵也是如此,他們這個年過得寧靜又富足,因此每個人臉上也顯現出了紅潤的氣色。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

——陸廉要啟程了。

拔寨啟程是一夜之間的事,原本應該隱秘而迅捷,旦夕之間,兵馬就能走出數十裡,甚至近百裡,即使周圍有不懷好意的目光,隻要訊息傳得稍微遲緩些,就再也追不上了。

但陸廉有婦人之仁,除非十萬火急,否則她行軍是快不起來的,也無法保密。

白馬城中士人甚至不需要去她的府邸外用錢打聽,隻要走在街上,聽一聽小販們的流言就知道了。

大軍將開拔,士兵們在忙碌地打包袱,青州民夫在收拾輜重,冀州民夫趕緊將自己砍來的柴,箍好的桶,租來的帳篷都處理掉。有些準備留在白馬城的流民開始打聽起租用農具的價格,有些準備走的流民則開始刨窩棚。

所以哪需要去當麵問陸廉一句“你走不走”呢?

況且隻要是個明白人就知道,陸廉肯定要走,區別隻在她是北上還是南下啊。

曹操是很希望她北上的,他甚至考慮過許多種方法來誘使她北上。

隻要她起了攻鄴的心思,這位昔日的老對手就有信心將她剩餘的兵馬永遠留在冀州,並且更有信心自己也在這場對陸廉的圍剿中獲益,甚至重振旗鼓;

但他也必須考慮到其他可能,比如陸廉突然攻打濮陽,斷袁紹後路,令冀州軍無以為繼,隻好分兵回援,郭嘉也為此寫好了信,就準備陸廉一動手,立刻去信濮陽;

當然,最麻煩的一種是陸廉放棄了冀州,在解決掉淳於瓊的西路軍之後,揮兵南下,與劉備合圍袁紹。

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外麵忽然有斥候跑了回來。

“主公!陸廉有前軍三千,已離白馬城,向南而行!”

這位小個子統帥發出了一聲懊惱的聲音。

但他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將諸位將軍請來,告訴他們,我軍也將南下,”他像是自嘲般嚷道,“她過河,我也過河!”

黎陽城內外的士兵開始慌忙打包行李時,後宅裡的婦人纔剛剛得了訊息,還是夫君親自過來告訴的。

這些婦人性情有活潑的,也有文靜的,但統一的特點是都很乖巧順從,大概不順從的也冇辦法在曹操的後宅裡留下來,比如很有脾氣的丁夫人就因為長子曹昂的事與曹操和離了,現在這位主持中饋的卞夫人性情就柔和得多。

雖然很柔和,但這位夫人聽到夫君這樣吩咐後,立刻慌張了一下。

“夫君欲何往?”她驚道,“五郎的冬衣我還冇來得及派人送去啊。”

曹操愣了一會兒,“五郎為陸廉所擄,你要怎麼送?”

“自然是送去陸廉軍中啊,”這位夫人隨手將一旁婢女正準備打包的一條罩袍拎了過來,給夫君展示了一下,“還有這件,這件送她,也謝她待咱們五郎客氣些。”

她的夫君歪著腦袋,叉著腰,站在那裡上下打量那件紅底白花的華麗罩袍,臉色變來變去,似乎是很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硬把話噎回去了。

“且不忙,”他用嗓子眼兒裡冒出的怪聲道,“咱們肯定能尋到機會謝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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