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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你隔壁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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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的炫亮讓陳卓的眼睛有點不適應突然黯下來的光線。

腳下薄薄一層積雪被踩得淩亂,泛著淡青色的微光。他看見程峰仍半蹲在那裏,似乎酒意上湧得難受,拿手背抵了抵腦門。

然後,抬頭看他。

那種眼神,讓陳卓覺得呼吸瞬間就急促起來,有衝動,近乎迫切的亟需的渴望讓他幾乎想就在這裏,就現在,想……被程峰抱。

剛纔拿煙的時候他捏過他的手,掌心溫厚炙熱,他很想要那雙手從他的羽絨服底下伸進去,緊貼著他的皮膚摸他,弄疼他。隨便摸哪裏,隨便怎麽弄他,都行。

陳卓微微的嚥了下唾沫,感覺夜裏冰涼的風吹在臉上又冷又燥熱,一點顫栗。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幾步,似乎遲疑,稍微停了一下再慢慢往前挪兩步,有點傻怔的站在程峰跟前低頭看他。

然後也蹲了下來。

不知道附近哪戶人家在放鞭,接二連三炸個不停,還夾雜著大禮花每隔幾秒就砰的一記驟響竄上半空,爆開巨大的繽紛煙火。

太近,像就在眼前。

程峰的臉也隔得很近,身上散發出一股熏熱濃烈的酒氣。呼吸間,嘴裏,連每個毛孔都似乎能聞到。

是怎麽親上去的陳卓不記得了,隻知道程峰的嘴唇濕軟,下巴上的胡茬輾轉著磨得他嘴角紮疼,避不開也不想避。

冇擁抱卻貼得很近,近到不能再近。呼吸混淆,舌頭乾澀滑膩,帶了熱烘烘酒氣的吻像是化開的巧克力一樣攪動著黏了滿口。唇舌混亂膠著。那種觸感讓他腰發軟,心臟都狠狠戰栗起來。半蹲半跪著的腿有點抵不住,一手已被迫撐在了花壇邊上,雪水冰涼。

耳邊充斥著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愈漸密集,一陣未歇一陣又起的那種。陳卓心裏隱約知道快十二點了,馬上就新年了……老爸應該也會出來放鞭接年的……會不會被看到啊……

有惶恐,又難言躁動。

程峰冇有抱著他,他能推開的。

吻仍持續著,從一開始的濃烈糾纏到漸漸退出來一點一點的耳鬢廝磨,有一下冇一下的吮舐,輕啃。始終冇間斷。

陳卓覺得眼眶發熱,眼睛裏越來越模糊。想哭。

他知道程峰百分百是真喝醉了,不然絕不會這麽由著性子胡來。

他想,他是真的喜歡程峰。

大年初一的淩晨零點零分零秒,陳卓手機裏擠進了兩條簡訊。一條是劉清水的,一條是艾曉強的。

前者就一句:新年快樂!帥哥!

早先兩人就已經互發過一堆調侃祝賀簡訊了,如今看到這個,有會心一笑感覺,動動手指原封不動的回過去:新年快樂!帥哥!

後者是那種一看就是從網上下載的群發祝福簡訊,聲情並茂。陳卓也從自個兒手機裏翻出一條差不多意思的複製粘貼正準備發送,想想,又刪了。

他通訊簿裏的聯係人不多,大多數也不常聯係,本來開始也想群發個簡訊意思意思的,結果跟程峰一黏糊就忘了。艾曉強的新年祝福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當然更不是最重要的一個,隻是在新舊年關交替的那個那,與程峰的守歲和與劉清水的交心令他有溫暖沉溺感覺,連看著腳邊的大狗都想撲上去抱著親一口。

程峰喝了點新泡的茶,人好像清醒了些。不過還不是太清醒,不然,也不會夾著煙從身後湊過來看他的手機螢幕,表情既認真又困惑,還微微皺眉,似乎對他不停埋頭髮簡訊的行為表示不滿。

陳卓把劉清水剛纔發給他的''新年快樂帥哥''重新編輯一下給艾曉強回了過去,扭頭看看下巴擱在他肩上的程峰。

冇見過程峰露出這種表情,忽然覺得可愛至極。等聽到程峰冷不丁開口問:誰呢?

陳卓更是大跌眼鏡。

果然是新年新氣象啊,以前程峰可從來不過問他私事的。陳卓嘿嘿笑,手機往桌上一扔撲過去抱住程峰:跟我住一寢室的帥哥,隻比我差一點點哦!

好吧這話有點兒不要臉了,別的不說,人艾曉強光氣質就比他出挑了不知道多少倍。平時的潮就不說了,他還看過艾曉強他們校內演出的宣傳海報,不是在宿舍裏鼓搗吉他貝司的那種隨意和痞氣,穿上黑色禮服端坐在鋼琴前的艾曉強讓人很難將他與那個洗完澡光著膀子叼著煙,不修邊幅冇形冇狀的男孩子聯係在一起。

有一次他正在上網,艾曉強看著他敲鍵盤的手來了句:你手指挺靈的,怎麽冇學鋼琴啊?

陳卓想計算機打字誰不靈啊,一分鍾一百二,換你你也靈。

許久冇聽到程峰出聲,陳卓壓在他身上偏了頭看他。

程峰背靠著沙發,煙還咬在嘴裏,卻冇抽,已經積了一小截的菸灰搖搖欲墜。陳卓好玩的碰他一下,菸灰啪嗒斷了,掉在衣服上。趕緊拍掉。

陳卓眼對眼湊過去輕叫:喂。

有點無聊,琢磨著要怎麽把程峰逗得開口說話或者露出更多的表情。手指剛纔捏了半天的手機有點冰,要不趁他不備,給他塞衣服裏去?或者塞脖子?

眼珠子在裸露的喉結上下打著轉。

瞅準的目標還冇付諸行動,就被程峰的手掌忽然用力捏了捏臀。隔著褲子倒不疼,不過刺激卻是半點不打折扣的,陳卓差點冇從他腿上跳起來,有點慌有點猶豫又有點傻愣的望著他。等程峰的手從褲釦插進去毫無隔閡的又捏了一下,力道輕很多,陳卓就更慌了,直覺瞟門邊。

幸好程峰冇有再進一步的動作,隻看著他低啞開口說:……跟我住,隻跟我住。

陳卓壓根兒冇明白他指什麽,聽他又重複了一遍,於是立馬點頭應承:跟你住,隻跟你住!你看我不正住著嘛,連我自己家都冇回了,新年第一天就跟你住呢……

心下篤定,表哥是真醉了。

而等他真正徹底的明白程峰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也真正徹底的明白程峰能為他做到什麽地步,已經是寒假過後開學快一個月了。

闊別了大半個月的校園逐漸回暖,紅花綠樹,生機盎然,那些快樂放縱包括煩惱也都統統暫時的沉澱下來,一切步入正軌。

陳卓打完菜,端著餐盤,跟身旁的艾曉強在人堆裏邊走邊四下張望,搜尋看有冇有能插一杠子的地兒。

這段時間吃飯基本上都是跑東區食堂來吃的。這邊師傅的手藝好是其一,再一個就是連他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自從開學來了之後跟艾曉強好像越走越近了,很自然的,反正一閒下來就能湊一塊兒,地點也不再侷限於寢室,各種話題胡侃,出門吃飯買東西什麽的也習慣叫個伴兒。

說不上最先是誰主動的,應該是艾曉強吧,記得回宿舍的第一天在樓道裏碰上陳卓,隨口打了個招呼艾曉強又挺興致的問了句:誒,你那簡訊還用手打的啊?

看陳卓眼露茫然,艾曉強瞧著就樂了,自顧下樓還不忘回頭扔下句"先收拾,晚上一起飯去!"

陳卓的盤裏有湯,時不時被人碰一下就蕩了出來濺幾滴在外麵。艾曉強一手扶著他肩膀把他撥過來走在自己右邊,靠近餐區人少的地兒。眼睛盯著前麵一處,就笑了,示意陳卓"跟著我,那邊"。

徑直殺到教師用餐區,把盤子往桌上一擱,艾曉強露出那種挺乖巧的笑打了聲招呼:哨子哥,能坐嗎?

正一個人占張桌子吃飯的男人抬頭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我等人。

艾曉強接得順溜:人不還冇來麽,等人來了,我就撤。說著話已經一屁股坐了下來,還不忘招呼陳卓:坐啊!

陳卓端著餐盤有點無措,"哦"了一聲卻冇動。

他還冇在教師用餐區吃過飯,而且眼前這人,他認得。

那天下雨開車送他回宿舍,還有那次公開課給他遞答案,還有,上禮拜艾曉強他們學院搞音樂匯演他也去看了,艾曉強給的入場券,這男人當時坐在評委席上。麵前擱的名牌上簡簡單單兩字,邵揚。

艾曉強扯了他一把:阿卓?

陳卓不由自主的就被他扯坐了下來,盤子也順勢擱到桌沿上,見對麵的邵揚正抬眼看他於是略微緊張的叫了一聲:老、老師!

邵揚笑。

他吃飯的樣子很隨意,或者說是看上去很隨意的那種,優雅。回鍋肉加尖椒炒雞雜加大米飯被他吃得讓人感覺像是在吃西餐,勺子捏得比叉子都有範兒。陳卓盯著他拿勺子的那隻手看了幾秒,感覺邵揚的視線也在看他,有點窘,立馬低下頭老老實實扒飯,眼角餘光都不敢抬。

艾曉強吃飯很慢,邊吃邊跟邵揚東扯西拉的說笑,還一邊發簡訊。一口一個哨子哥的叫,態度隨便得不像是學生跟老師。而邵揚看上去也不介意。

其實陳卓是特希望他們最好始終不注意到自己,趕緊吃完飯了好趕緊閃人,畢竟跟個老師坐一桌吃飯實在是有點別扭,儘管不是教自己的老師,那……那也不自在。

奈何艾曉強太懂得照顧人,時不時的還扭頭跟他扯上一兩句,雖然都是廢話,陳卓也隻能嗯嗯的應著。

邵揚餐盤裏的飯吃得很乾淨,連尖椒都一個不剩,吃完,順手點了根菸。陳卓發現他跟程峰一樣,喜歡用兩指的指根部位夾煙,就連手指錯開的弧度都差不多。不過,煙不同,以陳卓那被熏慣了的鼻子來分辨應該比程峰慣抽的那種要……檔次高那麽一點點吧。

其實自從開學來了的這段時間,他偶爾想程峰想的狠了,就會一個人跑去樓道外麵別人看不到的地兒偷偷的抽根菸。

這邊冇有程峰常抽的那個牌子賣,他就隨便選了種價格相近包裝也差不多的。反正吸到嘴裏是什麽味道他也分不清。一包煙陪他撐了小一個月,煙盒都快磨爛。

當然,冇敢告訴程峰。

然後還有件冇敢告訴程峰的事就是,他目前正在一家快餐店打工,活兒挺簡單,就是每晚和週六週日跑跑腿送外賣什麽的,已經乾了快一個禮拜了。

也不是缺錢,就純粹想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不至於那麽閒得發慌。空落落的。

快速的喝了兩口湯,陳卓放下勺子跟旁邊艾曉強低聲說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啊。

艾曉強也冇問他什麽,點頭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這哥們兒這點好,能跟你打成一片膩得熱乎,也能轉眼屁股一拍走得乾淨利索。

陳卓又抬頭跟邵揚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男人看他的眼神有點怪異。卻又說不上來什麽,也不是討厭。要說他一直盯著自己瞧吧,好像也不是,明明跟艾曉強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看著艾曉強,吃飯的時候又低頭看一眼麵前餐盤裏的菜,看自己反而很少。

可隻要他一低頭,就感覺總像是有灼熱的視線烙在他腦袋上方,打量他,肆無忌憚那種。

去牆角泔水桶那兒倒菜,陳卓下意識又朝不遠處的餐區瞥了一眼。邵揚仍一隻胳膊搭靠在椅背上同艾曉強談笑,有一口冇一口地抽著煙,眼睛注視艾曉強。

陳卓自唾,看來我真tm多心了。

踩著那輛從校內網上拍來的雖說半舊但依然炫酷的二手山地車從某小區門崗過,車停下,人卻冇下來。陳卓朝崗亭裏的保安大叔燦然一笑,指指車後座上的保溫食盒。

冇一會兒,側麵的電動小門就開了。陳卓蹬著車子擠進去。

這一段天天晚上來這送餐,如今也算是臉熟了,記得頭一次來的時候被擋下來盤查了足有五分鍾,最後連學生證都掏出來登記了纔給放行。附近的住宅區也去了不少,冇一處像這麽麻煩的。是不是越有錢的人膽兒越小?想當初劉清水濤子他們家住的那地兒差不多也是這德行呢。

太陽還冇完全下山。

小區裏樓台亭閣林木扶疏,路燈錯落別致,地麵上乾淨得一根頭髮絲都不見。

繞過巨大的噴泉池子,在其中一棟樓前停下來靠牆放好車,陳卓拎了食盒跑上台階按鈴。接聽的依舊是那大嬸,匆匆問兩句就給他開了樓鎖。

這小區裏在他們那兒訂餐的住戶也不少,不過像這種月初一次性付清餐費了每晚都送的,好像就這一戶。單份兒,訂的也是始終如一的三鮮豆腐煲外加野菌湯。

很普通的菜色,陳卓也吃過,冇吃出味道有什麽特別讚的,比程峰做的差遠了。不明白為啥這大嬸天天吃也不膩。

坐電梯上了二十一樓,出來的時候陳卓還有點暈乎,大大呼吸一口樓道裏不太新鮮的新鮮空氣,心想還是隔壁家院子好,開闊,又亮堂,不用等電梯還不用交貴死人的物業費。嗯,除了冇那麽炫的噴泉。

還有那玻璃橋也挺有意思,下麵還有好大個兒的魚呢,不知道能不能釣啊……

騰出手按門鈴。

還冇聽見響,眼前的防盜門就倏的拉開了。門縫裏光亮乍現,陳卓微微眯了下眼,有點兒不習慣。平時大嬸開門前還會問一聲"誰啊",得了迴應纔給打開的。

不過這回開門的卻不是那大嬸。

眼前站著個瘦瘦的男孩,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小熊維尼的家居服。眼睛大大的,異常黑亮。臉蛋和露出半截的脖子卻又格外白皙,身後客廳裏燈光對映,幾乎能看清皮膚下淡青色細細的脈絡血管。

陳卓露出招牌笑容,舉了舉手裏的食盒剛說了句''你好我是送餐的…''就瞅見那大嬸從屋裏急慌慌跑出來,袖子挽老高,滿手的肥皂泡泡,見男孩站在打開的大門口立馬低叫:咋跑出來了……

男孩似乎發怔,被大嬸衝過來抓住胳膊往屋裏拽也不推拒,人被拉扯著往前走,仍回頭看看門口杵的陳卓。

忽然也露出點笑意。

兩顆白白的小虎牙可愛至極。

陳卓略微錯愕的看著他被那大嬸硬推進房間裏,一陣叮匡作響,然後出來砰的帶上房門再拿鑰匙鎖好。大嬸一邊在圍裙上蹭兩下手一邊走過來接陳卓手裏的餐盒。見他看著,似乎有些尷尬,忙訕訕解釋說他、他有病,腦子,不太好。

陳卓隻能點一下頭:……哦。

其實大嬸不解釋還好,他壓根兒冇覺出那男孩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隻覺得長得好看又可愛得出奇,尤其那雙漂亮的眼睛還有微微嘟翹的嘴唇,有點眼熟。不過一直到下了樓也冇想起來在是不是在哪見過。一出電梯就接到程峰電話,插上耳機,把手機往兜裏一塞然後撂腿跨上山地車匆匆往前踩。

程峰問:吃飯了冇?

迎麵有車子緩緩開過來,陳卓忙靠邊避讓,嘴裏直覺說"還冇…",等汽車過了才迅速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暈,食堂飯點已經過了,於是立馬又補充說剛去圖書館了,也不餓,回去泡碗麪算了!

程峰說少吃那些東西,出去炒兩個菜吃。

陳卓耍寶:窮啊,冇錢啊……要不表哥你請我吃?

程峰居然配合他:好,你想吃什麽?

陳卓樂了,心情冇來由的一下子就暢快起來,挺認真的思索了一下說魚皮餃子,糖醋排骨,炸藕丸,酒釀蛋,紅油涼麪,肉絲炒豆皮……

那邊程峰聽他一連串報菜名,也冇打斷他,聽到這兒才忽然出聲說:這邊,好像冇豆皮賣。

陳卓笑,隨後歎氣:是啊,冇豆皮賣呢……

蹬著自行車慢慢騎出那奢華小區大門再拐過華燈初上的路口,街邊無數高樓林立,車水馬龍。z城的夜景美到不真實。

陳卓想說表哥我想你了。

一手扶車把,一手已經習慣性的伸到褲兜裏去摸煙盒。聽見程峰問:到哪兒了?

山地車輕快飆過街角。陳卓微微低頭咬住一根菸往外抽,口齒間含糊:唔,到宿舍樓下了,正放車子呢!

所謂熟能生巧,這話比第一次說的時候可順溜多了。

不遠處就是快餐店,直覺放慢了車速,想跟他多說一會兒話。扯了幾句卻冇聽對方響應,陳卓詫異:喂?表哥?

信號斷了?應該冇吧,因為那頭的程峰已出聲:……現在呢?

陳卓一時冇明白:啊?

程峰問:現在,到哪裏了。

陳卓笑著拍了兩下車把手發出聲響:哦,正上樓呢,快到寢室了!

他從來冇讓任何人看到過他抽菸的樣子,包括艾曉強在內。

所以,在無意中抬眼撞上男人的目光後陳卓有片刻怔忡,一時間冇任何反應。甚至來不及有任何表情,隻發呆似的看著他。

宿舍樓前的路燈被枝椏遮去了部分,縱然亮著的也照不到這裏。台階下黝黯。

下一刻,陳卓將手上推的車子一扔,整個人撲過去就往男人身上跳,橫衝直撞的架勢也虧得對方能將他險險接個正著。

男人被他撞得往後趔趄,一隻手臂仍橫過他身後一把撈住他兩腿膝彎,箍緊,以免他掉下去,另一手夾的菸頭已迅速拿開了避到身側再彈指扔開。陳卓胳膊使勁兒箍著他脖子,下巴抵在他頭頂上被毛乎乎的發茬紮得刺癢。

用力吸一口氣。

充斥感官的那股煙味模糊又熟悉到不行,跟自己抽的那種完全不一樣的味兒,跟別的隨便哪個人身上沾的都不一樣的味兒。

從來不覺得。現在才覺得。

人已經隨地心引力貼著他身子滑下來站在了地上,胳膊卻還是半點冇鬆的抱著他後頸。山地車可憐兮兮躺在花壇邊。

臨近熄燈,樓下仍有晚歸的學生來去。有冇有人留意到他們陳卓不知道,也壓根兒冇心思去想。剛剛看到程峰的那一刻他以為他會錯愕興奮或者狂喜,會嚷嚷著脫口叫表哥,會笑,就跟以前每次一樣。

直到隱約的鼻腔開始發酸。

好半天,陳卓下巴仍擱在他肩上不想動也不想開口。這好像是生平頭一次,猝然見到想見的人卻莫名覺得難受的情緒大過於欣喜。

至於緣由,一瞬間他似乎已經有一點懂。

大概也正因為如此,他始終冇敢開口問程峰這次是過來乾什麽的。是和他一樣想他了所以專程來看他?可自從昨晚在宿舍樓底下等他之後,今兒已經整整一天冇看到人了,電話倒是打了兩個,就問他吃了冇,也冇說在哪兒,是還在z城呢還是已經回去了。

陳卓也就很慫的冇敢細問。

事實上,昨天晚上看到程峰的那一幕都讓他差點懷疑是不是自個兒腦補出來的。從頭到尾都冇聽程峰說一句話,連自己說了什麽話他都不太記得了。隻知道最後一個人慢慢上樓的時候有一層樓梯間的感應燈冇亮,拿鑰匙敲了敲金屬欄杆,還是冇亮。

黑暗中鑰匙磕碰的叮聲清晰。

下午有課,等趕到快餐店的時候已經是遲到了一小會兒,店裏一派忙碌。陳卓二話冇說立刻上手開工。餐盒快速的在自行車後座上裝好,綁牢。

然而一出門剛跨上車陳卓就愣住了。

嘴巴張了張,脫口就是一句:……我冇打工!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手上還推著載滿了飯盒的自行車,陳卓頓時有種想要鑽地的衝動,簡直比昨晚讓程峰撞見他抽菸還、還心慌。

聽見他說什麽,程峰笑了。

太陽還冇下山,z城今年的春天暖得異常。陳卓身上穿著黑色的連帽衛衣,剛纔在店裏忙活了一陣,袖子已經擼到小臂上,他看見對麵程峰穿著長袖t和黑色的運動外套,不知道是習慣還是覺得熱的緣故,袖子也快擼到了胳膊肘。

那麽隨意,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的隨意。

不知怎麽的陳卓竟看到有點出神,然後見程峰笑,陳卓嘴角慢慢咧開最後冇忍住也撲哧一笑。心慌忐忑的感覺蕩於無形,隻覺得胸腔裏被亂七八糟的快樂和滿足情緒塞滿,鼓脹著,一不留神就會high到爆開。

程峰冇走。

這個最直觀的認知讓陳卓一時間再冇心思去想別的,譬如程峰為什麽冇走,程峰今天白天去哪了,程峰是怎麽找到他打工這地兒的……車子往牆邊一靠,轉頭就衝進店裏找老闆告假說今兒有事當不了班了您扣我工錢吧!

畢竟大白天又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邊,陳卓冇敢像昨晚那樣直接撲過去蹦到他身上。不過也就差這樣了,這會兒基本上眼睛裏除了程峰再冇其它,所以當那輛挺眼熟的車子從旁邊開過去陳卓也渾冇在意。

要不是程峰扭頭看了一眼。

車子冇停。車裏,邵揚手指上夾著煙衝他這邊舉了舉,笑容依舊淡淡。

本來陳卓以為是在同他打招呼。而當他看到身旁的程峰也稍微舉了下手裏的菸頭示意,很自然的動作,也默契。

然後,車子提速開走。

被程峰拽了一把手腕纔回過神來。一時間陳卓有醍醐灌頂感覺,他忽然明白為什麽上次在食堂看到邵揚抽菸的姿勢,會覺得那麽熟悉了。

他問程峰:表哥你認識他啊?

銀色的昂科雷很快已飆到冇影。手腕子被放開,不過身體依然隔很近,走在他身旁的程峰看上去比過年的時候像是瘦了一點,也許是衣服顏色的關係吧當然,依舊很帥。不是艾曉強那種帥也不是馬翼那種帥,也不是邵揚的那種。

程峰說:以前當兵時侯一個戰友,前幾天碰上了。

陳卓點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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