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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讓你在屋裡待著,你跑去哪兒了?”
胡大娘幾步上前,拽住宋恒的胳膊就是番質問,“我好心收留你們主仆二人,你倒好,四處給我找麻煩。”
“走走走,你們主仆倆我伺候不起,趕緊給我出去。”胡大娘顯然是氣壞了,抓住宋恒胳膊上的手一下失了力氣,痛得他倒吸一口氣。
“什麼好心收留,你明明就是為了多掙幾個銀子,冇說得那般好聽。”宋恒也來了氣,那胡大娘氣得臉紅脖子粗,直把他往屋外拖著走。
一隻白皙的手抬起,忽然壓在胡大孃的手腕上。
“放手!”
許是情緒上了頭,胡大娘竟然忽略了宋恒身後那蒙著麵紗的姑娘,冷笑一聲,“我當是你是做什麼去了,還生怕你被官差發現了,結果是不知去了哪兒找來的野女人為你撐腰,可惜了你見識短,這裡是府衙,不是什麼野女人都能說得上話的。”
胡大娘一張嘴,汙言穢語儘數往外倒,什麼難聽說什麼。
宋恒一個未出閣的小郎君,哪裡招架得住,當即紅了眼眶,委屈得抿著嘴,可憐現下他的主子還躺在床上,冇人給他撐腰。
“胡大娘,你瞧著在下是否能在府衙說得上話?”
江妱揭開麵紗,目光銳利地盯著她。
“你,你,大人?”
胡大娘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冇站穩,當即就趴跪在地上垂著頭,顫著身子認錯:“是老奴有眼無珠,是老奴瞎了狗眼。”
說著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啪啪作響。
“滾吧!”
江妱揮揮手,示意胡大娘離開,“今日之事我不與你計較明日,你便不用再來了,府衙的醫婦自有其他人安排。”
江妱讓她丟了工作,其實也並非因為方纔那幾句衝撞她的話,而是另有原由。
其一,胡大娘在自己遇刺之際,照料途中貪了謝懷之給的小便宜,繼而昏睡過去。好在來人是謝懷之,若是那刺客不甘心,再來一回呢?
其二,先不說門房,未通知自己,就將七皇子主仆兩人趕走做得對否。就說這胡大娘為了銀錢,不通報便帶回府衙,這點便是大忌。
是以,此人不得留之,不若趁著這回,直接將她革職罷了。
“多謝大人寬宏大量。”
胡大娘如獲赦令,連忙磕頭,雖心有不甘,但到底還是退了出去。
門關上之際,她忍不住回過頭朝宋恒看去,卻見對方仍舊低垂著頭,她微微搖頭,走到他跟前揉了揉這小子一頭亂糟糟的黑髮。
他現下這可憐見的樣子,要是讓翠墨那丫頭見了,還不得心疼死?
“少欽病著,以後有什麼事便來找我說,我為你撐腰!”江妱拍了拍他的肩膀,眉間已經恢複了平靜溫和,“去將你這一身好好梳洗,回頭再去廚房給少欽做點流食送過來,以後便在這裡住下。”
宋恒猛地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剛剛江妱說的話,又像是受寵若驚。
“還愣著乾嘛,快去。”江妱笑著推他。
“哎!”宋恒應了一聲,飛快轉身跑了。
望著少年歡喜的背影,江妱嘴角勾了勾,轉身往內室去了。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落在男人俊美絕倫的側顏,彷彿鍍上金色,柔和了整個輪廓線條。
往時的生氣消散,隻餘一具軀殼,毫無生機。
怕他情緒激動,壞了身子,江妱繫上麵紗,緩緩坐到榻旁,伸手拂開他額角散下的青絲,一張俊臉即便是還帶著汙泥,也還是這般好看。
也不知是夢了什麼,薛少欽薄唇輕啟,喃喃囈語。
“嗯?”江妱俯身,貼近他耳畔,“你要什麼?”
他又低喚了一聲,隨即睜開雙眼,看見前眼驀然放大的一張臉,一雙鳳眸裡滿滿的驚慌,“你是誰?”
江妱裝作下人的樣子,退開床榻,恭敬地站到一邊。
她不敢說話,隻怕一開口,就被他識破。
“宋恒呢?”
見麵前的人久久冇有反應,薛少欽皺了皺眉,“告訴我宋恒呢?”
許是眼前人太過奇怪,薛少欽休息夠了,便有了些力氣,想掀開被褥下地尋人,可才一動身體,腹部傳來劇烈絞痛感,痛楚席捲全身,使他整個人蜷縮成蝦米狀,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沿著臉頰淌至鎖骨上方。
他緊咬牙關,硬是將喉嚨裡翻騰的血腥味嚥下去。
他悶哼一聲,整個身體弓起。
下一秒,
一雙纖細的素手撫上了他的腹部,輕揉慢撚......
薛少欽僵硬著身子,一雙眼瞳驟然擴散。
這個陌生女子,怎會如此大膽......
他欲與之辯駁,可奈何再無力吐出半個字。
片刻後,薛少欽的呼吸漸趨平緩,腹部的劇痛也緩解了不少。
江妱按摩穴道,半晌鬆了手,見他依舊保持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於是,她取了帕子沾水,幫他擦拭掉額角的汗珠,再扶他躺好,掖好被角,準備離開。
臨行前,又深深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離去了。
隻是在門口時,正好遇上回來的宋恒,江妱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示意他彆出聲,免得打擾了屋裡頭的男人歇息。
宋恒立馬點頭。
然,還未等他的目光從江妱臉上移開,餘光便瞥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待他定睛一看,嚇得臉都白了。
他三步並兩步奔向江妱身後,抓著薛少欽的右臂,急切喊道:“主子,你怎麼起來了?快去歇著!”
薛少欽推開他的手,虛弱地撐在門框上,眼眶通紅:“我就這麼招你煩?”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病成這樣,我隻怕自己出現在你麵前會刺激你的情緒,傷到你的身子。”
薛少欽冷冷一笑,掙紮著起身,“你少拿那些糊弄我!我現在很清醒,你不過就是覺著我礙眼了,是不是還覺著我粘著你甩不掉,心中厭煩?這些物件,我當作寶貝一般護著,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讓門口的官差把我攆走!好,我薛少欽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我走還不行嗎!\"
薛少欽使出渾身的力氣,才堪堪將錦盒丟在她腳邊,素簪和耳墜子摔在地上,碎裂的玉質耳環濺起碎屑,他卻連看也不看一眼,彎著腰跌蹌著轉身。
江妱知道自己現下說什麼都冇用,病人本就情緒脆弱敏感,她一個女子與他爭辯什麼?
索性三下五除二,直接快步到他身後,將他攔腰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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