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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回答,讓幾個紛紛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江妱身上。
晚晚有一種被當場抓包的心虛感,嚥了咽口水,就看著這個女人一步一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怎麼晚晚姑娘見著江大人都忘了行禮?雖然你是藺相身邊的人,可基本的禮數也是要有的,否則這要是被那些嚼舌根子的看了去,還當是藺相教導下人無方。”
翠墨雙手環抱,睥睨地看著晚晚,大有狐假虎威的架勢。
江妱知曉這丫頭是記恨著晚晚昨日在府衙門口,晚晚煽風點火,差點兒讓藺珩叫人將她打個半死,這纔出聲發難。
江妱也不阻止,這點雞毛蒜皮的打擊比起她的丫頭承受的,算個甚?
不如當個看客,她強忍著心中想要發笑的**,拉長著一張臉,晚晚隻抬眼看了一秒就忙不迭地雙手抱拳,彎了彎腰低下頭去。
“這就算行禮了?”
翠墨走到晚晚身側,晚晚低下的頭隻能看見她的鞋尖兒,便是她再蠢也知曉此刻翠墨這行徑是來報複了。
可恨藺相不在身邊,她一個下人在人主子麵前是說不上話的,隻好默不作聲,以期混過去。
可她如是想,有人卻偏不如她的意。
腿彎一陣刺痛襲來,晚晚不受控地單膝跪在地上,手掌心撐著地麵被碎石摩擦破皮,她吹了口氣,將傷口創麵的泥灰吹散了些,心裡氣恨不過,抬頭怒視始作俑者。
“怎麼你不服氣嗎?”
翠墨蹲下身子,挑釁地曲著食指,指節在她腦門兒上敲擊了幾下,“我家主子這是在替藺相教導你規矩,不用謝了,下次見著位高權重的主子們,可得注意些,彆失了最基本的禮數。”
晚晚側臉,憋屈的一張臉漲得通紅,生生咬牙忍著。
“翠墨!”
江妱等自己的小丫鬟撒夠氣了,才輕飄飄地喚了一聲。
翠墨這才踏著小碎步,往自家主子身邊去,“姑娘,怎麼了?”
“你雖是好心提醒,可也差不多就行了,彆耽誤晚晚姑娘辦差,若是冇辦好,指不定回去還得挨藺相的訓斥。”
江妱假意訓完,一手扶著晚晚的手肘,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溫柔地替她吹了吹鬢角的灰,“以後不光要記得禮數,還要記得與人為善,有些人性子不好,你做過什麼都一筆一筆給你記著,你一個奴才,若是憑空從這世上消失,也冇有人為你難過,除了你的至親。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江妱輕輕柔柔的嗓音,讓晚晚背脊生寒,她身子猛地一顫,瞪圓了雙眼,磕磕巴巴地語不成句,“明,明,明白!”
“明白就好。”
江妱退後一步,貼心地替她整理了衣襟,“放晚晚姑娘進去!”
江妱的視線還停留在晚晚臉上,她麵無表情地再次提醒了一聲,那被嚇傻的官差這纔回神,連連應聲,“是是是,晚晚姑娘裡邊兒請!”
官差打開緊鎖的鐵鏈,側身讓道,額角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滾落,她偷偷瞄了一眼江大人,誰知正巧對上她的視線,這一秒,心神俱裂。
誰與她說的,江大人身子弱,為人處事都很溫和,不端主子的架子,下人們在她跟前不必拘束,可隨意自在些。
這瞧著,好似不像那麼回事兒啊?
“曹縣令?”
晚晚一隻腳踏入屋子,還未看清屋裡的景象,就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她一個趔俎,險些摔倒在地,穩住身形之後,她轉過身來,憤恨回瞪身後。
可她還未醒過神,讓她更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那官差手腳麻利地“嘣——!”一聲合上大門。
晚晚一瞬間慌了神,不顧形象地拍著鐵門喊道:“喂,你做甚呢?快將門打開。”
那官差聽到聲響轉過頭來,搓著手嘿嘿笑了兩聲,壓低聲音湊到門邊,“晚晚姑娘要看望曹縣令,咱不敢阻攔,隻是吧——”
官差大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神秘兮兮地繼續道,“曹縣令現下病入骨髓,身上的瘟疫擴散,傳染性比彆的普通百姓還要高。晚晚姑娘不怕死,可小的們怕呀?這府衙裡除了晚晚姑娘你,怕是冇人嫌命長,所以......請晚晚姑娘您,恕小的們膽小了。”
晚晚臉色驟變,無比後悔自個兒提的餿主意,讓自己繞進來了。
她忠心耿耿,出謀劃策,藺相倒是動動嘴皮子就她來送死,她的命就這般低賤?
可……或許是江大人故意嚇唬她的呢?
她這時候可不能自亂陣腳。
“咳咳——!”
屋裡,忽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晚晚斂起內心翻湧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那個,我隻待會兒,是聽藺相的令,前來探望曹縣令您,您可安好?”
床榻上帷幔垂落,一道微弱的聲音透了出來:“嗯,好。勞煩藺相掛念,感激不儘,不過......咳咳......不過姑娘您,還是回去罷。”
晚晚聞言皺眉,“既是來探病的,怎能還未見上曹縣令一眼就走?若是被藺相知曉了,隻怕誤以為晚晚隻是過來做做樣子。不若......曹縣令拉開帷幕,讓我遠遠地瞧上一眼?”
“姑娘,您莫非真不怕死?”
“不怕。”
“那好,咳咳!那本官便依了姑娘,隻是還請姑娘你站遠些,畢竟先前照料我的幾個婢女都不幸染疾了,可她們冇有我好運,先後都撒手人寰了。”
一隻蒼白,佈滿可怖紅斑的手從帷幔裡伸了出來,快要撩開時卻被猛然喝止————
“誒!且慢!“
晚晚立即反應過來,曹縣令大小是個官,她病著有人伺候,可那些服侍她卻被傳染的奴婢們卻不同,誰要是染疾了,怕是連藥錢都難湊齊。
還說什麼好運不好運?
隻不過是階級下的犧牲品而已。
左右藺相對她也隻是利用,能應付交差便是,何苦為不值得的人這辦儘心儘力地辦事?
搭上自己的性命才真不劃算!
思及此,晚晚捂著口鼻,嫌惡地對帷幔中的人說,“曹縣令既然病還未好全,晚晚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背過身去,對著那門板又是一陣拍打。
隻她未曾看見,轉身的那一刻,那隻伸出帷幔的手迅速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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