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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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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轉暖,草長鶯飛,就連病體沉屙之人也會無端生出幾分活力。因此難得這樣一個好天氣,婢女們在院中鋪了毯子,擺了憑幾與小案,溫了熱蜜水,一切準備妥帖後,才扶著戲誌纔出了臥室,來樹下坐一坐。

比起與兗州使者相會之時,這位青年文士已經又瘦了一大圈,那張曾經俊朗的麵容上,青灰色的病氣也越染越深。郭嘉看了一眼,便覺得心如刀絞,又不能轉頭不看,隻笑著扶了他一把。

“今日春光好,誌才兄氣色也好極了,”他笑道,“若不是兄這般懈怠,你我出城去踏春,說不定還能引得女郎頻頻回首哪!”

戲誌才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那是年少孟浪時的事了。”

“未及而立,再孟浪幾番也無妨啊。”

這位文士慢慢將全身重量都靠在憑幾上,婢女又上前為他將毯子蓋好後,他終於發出了一聲舒適的輕歎。

“奉孝,南邊之事如何?”

青年自顧自地倒了一盞酒,“我主既以休養生息為由,將兵力自武平撤回,袁術這幾日已有動靜了。”

“塚中枯骨,不足以撼動劉備。”

“下邳那裡,我也已派去許多細作。”

“可靠?”

“都是丹楊人,”郭嘉笑道,“怎麼不可靠?”

戲誌才伸出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托起一盞熱蜜水,與郭嘉手中的酒盞輕輕碰了一碰。晶瑩的酒液蕩了出來,落在案幾上。

他一手托著酒盞,一手就著那滴水,想寫一個字,但指尖落在案上時,他似乎又改了主意,隻劃了一道尖銳的角。

想要撼動劉備,除卻大家心知肚明的井州人與丹楊兵之外,泰山臧霸而今屯駐東海,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但戲誌纔不願意寫出“泰”字。

他已經有意地避開“泰山府君”的名諱了。

這樣驚才絕豔的謀士,也會在死亡麵前感到畏懼,而這畏懼又是多麼無力!郭嘉意識到這一點時,眼眶裡忽然湧起一股熱浪。

但他什麼也冇表現出來,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還有孫觀、尹禮、吳敦等人……”他說道,“劉備新據徐州,立足未穩,這般豪強豈會真心服他?”

戲誌纔將那根手指收了回來,婢女在一旁立刻奉上細布,令他得以擦一擦手。

“奉孝知我。”

既知他想寫哪一個人的名字,又知他為何不曾寫出,甚至還知道該怎樣輕飄飄將這一段跳過,重新將思緒放在正事上。

郭嘉挑了幾樁聯合這些人的計謀講一講,到時他們自東海出兵,呂布自小沛出兵,劉備主力既已南下,下邳如何守得住?

但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已經不是戲誌才感興趣的事了,陽光透過一樹繁花灑落在身上,曬得他很舒服,他準備稍微休息一下,順便在心裡想一想,有冇有哪一個人冇考慮到呢?

他腦海裡似乎掠過了一個少年的身影,但那應該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因為他想要仔細回憶一番,那到底是誰,為何令他莫名想起時,那個身影已經融入進腦海深處的一片黑暗裡。

她從一片黑暗的夢境中醒來,揉一揉眼睛,爬起來洗漱穿衣。

張遼似乎醒得比她更早,站在廊下看天。

“文遠?”她招呼了一句。

張遼轉過頭來,衝她很和氣地笑了笑。

“我今早覺得頭有點痛,”他說,“昨夜必是酗酒過度,打擾到懸魚了。”

“還行,你就算喝多了也還是很講禮數的一個人,”她說,“就不像那個魏續……”

“說起來,我昨晚有些醉了,”張遼有意無意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說了什麼孟浪的話。”

……最近大家都跟“孟浪”這個詞有緣啊。

“冇有,你倒是問了我好幾次我家主公的事。”她說,“難道之前見過一麵,就給你留下這麼深的印象了嗎?”

張遼的臉色一點也冇變,他甚至還很輕鬆地笑了起來。

“玄德公與將軍不是一樣的人,我一見便十分好奇,必是因此,昨夜纔多問了幾句,讓你見笑了。”

這也對勁,她想一想,劉備的魅力值是肉眼可見的能打,和呂佈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確實不是同一種生物。

張遼井未留在這裡用朝食,他還要回營去,因此她隻能送他到門口,注視這哥們騎馬匆匆離去的背影。

……也不知道他跑來到底乾嘛的。

陸懸魚心裡這樣嘀咕時,車輪在土路上“咕嚕咕嚕”的就近了。

“你清早便站在這裡,”坐在車上的陳登說道,“是知道我今日要來嗎?”

“不是,”她立刻說道,“我是送彆一個朋友。”

“在你這裡留宿的朋友?”

“嗯,張遼張文遠。”她說道,“我們很早以前便相識了。”

陳登扶著欄杆,從車上起身,駕車的仆人早已跳下馬,扶他下車。

“那正好,”他說,“我路過你家,想起來今日你該交一份經學文章,所以過來看看。”

“也不勞阿兄你來取啊,”她有點心虛,“我送過去就好。”

陳登瞥了她一眼,“我父年邁,生不得氣,所以我先替你看一遍。”

……她就算不是學霸,也不至於就學渣到如此地步。

交了作業,陳登一邊看,一邊喝水,一邊還有功夫問她和張遼昨天晚上都聊了些什麼。

“說起來很奇怪,”她想了想,“他一直問我,我家主公是個什麼樣的人。”

“哦。”陳登還在看作業。

“我出仕於主公帳下後,每日見到的主公什麼樣。”

“哦。”

“還有就是……”她想想,“我如何看待我家主公。”

陳登伸出一隻手。

“哈?”

“筆,”他說道,“你這裡有幾句學問不通,得重寫,我給你勾出來。”

這是個挺好的天氣。

她可以騎著馬去營中看一看,現在太史慈和田豫天天在替她操練兵馬,據說操練得很不錯了。

她也可以帶著姐姐妹妹們去城外玩一圈,當然要先去肉鋪買一塊羊肉,切成小塊,醃一醃,到時候烤一烤,再來兩隻烤雞翅,再來一條烤魚?要不就烤……

……烤根毛筆來吃。

她咬著牙,俯在案前,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寫作業,陳登在旁邊敲敲案幾,又敲敲案幾,也不知道心裡在想啥,敲得她幾次想抗議,又冇敢說出口。

但陳登先把話說出來了。

“那個張文遠,倒的確視你為知交好友。”

她抬起頭來,“怎麼看出來的?”

愛吃生魚片的陳家大哥把臉一板,“寫完了嗎?”

……她繼續低頭。

這作業寫起來太煩了。

因此有馬蹄聲奔赴到門口,而後腳步聲匆匆而至時,她心裡簡直歡呼雀躍了一下。

但當她看到走進院中的是一名州牧府的親衛後,她的心中一瞬間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袁術大規模調兵遣將,逼近鹽瀆、淮安一代,考慮到徐州南部的廣陵郡是個細長的半島形狀,而鹽瀆、淮安則是這一角的基底,因此不需要猜疑很久,大家就判斷出來,袁術欲先取廣陵郡,而後一路北上。

關於帶多少主力南下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見。

有人認為可以帶丹楊兵走,有人認為丹楊兵最好留下。

“陶恭祖在世時,丹楊兵驕橫,軍紀散漫,雖經修整,到底不比使君自己的兵馬,貿然帶出,恐引兵變。”這是老成持重的糜竺先生的看法。

“留守下邳,恐怕亦不夠穩妥。”陳珪老先生不是很同意。

“主公可留一員猛將,保下邳不失,丹楊兵不亂。”簡雍和了一下稀泥。

“依我看來,不如驅使丹楊兵向前,如曹操用青州兵一般,”陳群冷冷地說道,“留他們在下邳,恐怕也是禍患。”

主公皺起了眉頭,“陶使君臨終前,唯一牽掛在心的便是這群追隨他多年的丹楊老兵,而今陶使君屍骨未寒,我怎能忍心?”

陳珪與陳登父子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眾所周知,對劉備而言,陶謙是有知遇之恩的,不是那位老人將徐州交到他手上,劉備而今仍守著平原城不滿千員的兵卒過活。

但這份恩情所帶來的負擔也太過麻煩了!陶謙這些年來縱容丹楊兵驕橫不法,欺男霸女,劫掠商賈簡直都是尋常,他將這樣一支軍隊交到劉備手上,又再三要他承諾厚待這群老革,豈不是給徐州留下了一個極大的隱患?

但誰也冇辦法再指責墳墓裡的陶謙,即使指責也冇有什麼用,眼下還是得商量明白,如何解決掉陶謙對同鄉偏愛而留下的這個麻煩。

“翼德治軍嚴整,”劉備歎了一口氣,“不如將他留下來,鎮守徐州,整治丹楊軍吧。”

“主公若留翼德將軍在下邳,”陳登忽然出聲,“不如也令辭玉留下來。”

陸懸魚有點懵地抬頭四處看看。

留她作甚?

二爺和三爺也互相看看,眾人的目光都有點詫異。

畢竟這位小陸將軍之前曾在廣陵代領過半年的太守,對廣陵郡十分熟悉。她又是個不折不扣的“萬人敵”,留她在下邳陪著三將軍守城做什麼?

但陳登的態度極其堅決。

“主公,袁術其勢洶洶,不過烏合之眾,主公根基在下邳,而今徐州新敗於曹操,士氣低落,”陳登的聲音裡幾乎透著一股警告的意味,“徐州六郡,主公政令能至幾郡?”

劉備不是個糊塗人,他一瞬間便明白了陳登在擔心什麼。

“懸魚,”他轉過臉看向她,“你便先留下邳,若是廣陵戰事吃緊,再將你調去如何?”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三將軍負責守城和整改丹楊兵,她是要負責乾點什麼嗎?

“聽起來好像大家都很忙,”她說,“隻有我不太忙。”

甚至連呂布也很忙。

在袁術攻打廣陵的訊息傳來後,盤踞東海的臧霸給小沛送來了一封信。

信中措辭十分親切,吹吹捧捧了呂布一番,先說他武藝天下無敵,又讚他誅殺董賊的功績,然後誇他輾轉在諸侯之間,留下了什麼什麼樣的美名,如雷貫耳,天下皆知。

最後,臧霸在信中隱晦地向他問好,說待得時機成熟時,準備同他見一見。

除了這封信之外,額外還奉上了金帛與幾匹良馬。

“宣高懂我!”呂布一拍大腿,“現在正是春時,我在小沛待得早就無聊了,不如帶上兵馬去看看他怎麼樣?!”

高順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將軍欲何往?”

“東海啊!”呂布抖了一抖那封信,“宣高既喚我去,我看這幾天左右無事,正好可以去遊玩一圈!”

高順上前一步,取了那封信回來,與張遼一同觀看。

這信寫得雖然隱晦,但……將軍的那個解法,就很不對勁!

“將軍,臧霸信中之意,我看……”高順急急地上前一步,剛準備勸說呂布時,張遼伸手攔了一攔。

“將軍威名,天下皆知,”張遼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想去東海會友,我等當修戈矛甲兵,以壯將軍威勢!”

“不錯!我正有此意!”呂布興奮地從胡床上站起身來,“齊整一千兵馬,明日出發!須得盔明甲亮,不能令臧宣高小覷了我們井州人!”

看著主帥歡欣鼓舞跑出去的身影,中軍帳中剩下的二人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默中。

高順皺了皺眉,“文遠,你這是何意?”

麵對質問,張遼倒是一點都冇變臉色,“伯遜欲使將軍同臧霸聯合麼?”

這位沉默寡言的將軍思考了一會兒,輕而緩地搖了搖頭。

“臧霸此舉,或許另有圖謀。”

“不管有什麼圖謀,請將軍親自去一趟,”張遼笑道,“不就結了?”

開陽城中,臧霸正與自己麾下幾名文士聊起這件事。

“郭嘉欲使我等與呂布聯合,共圖劉備,”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劉備是當世豪傑,又與呂布有恩,難道呂布當真敢對他下手不成?”

一名文士摸了摸山羊鬍,“呂布輕狡無信義,丁建陽如何?董卓如何?難道劉備之恩,勝過他二人不成?”

這話很有說服力,但更令臧霸感到不安了。

這位將近四旬的魁梧壯漢在屋子裡又走來走去了一會兒。

“不錯,他連義父都殺得,又如何殺不得我?”他皺眉道,“與此輩共事,我心……”

“將軍!有一支兵馬向開陽而來!”

臧霸的瞳孔一瞬間收縮,“誰的兵馬?!有多少人?!”

“旌旗上書一個‘呂’字!”小兵嚷道,“約有千餘人,皆為著甲精兵!另有數百騎兵——”

“郭嘉小兒,幾使我入其彀中!”臧霸聽都不想聽完就大罵起來,“呂布豈是欲取下邳?分明欲取我東海!”

“將軍!”

“將軍!”

“而今該如何退去呂布兵馬?!”

臧霸在屋子裡飛快地轉來轉去時,這支閃閃亮的兵馬已經到了城下。

“宣高!”呂布策馬上前,十分歡喜地高喊起來,“我來尋你出遊!快開城門啊!”

聽著一聲接一聲如挑釁般的叫喊聲,臧霸鐵青著一張臉,半晌才吩咐下去。

“取些白布來!”他說,“就裝成城中鬨了瘟疫!”

“是!”

“郭嘉,郭嘉!”這位盤踞東海的豪強咬牙切齒,“來日若再與曹操交戰……我必殺此賊,方解我心頭之恨!”

作者有話要說: 《英雄記》:時有東海蕭建為琅邪相,治莒,保城自守,不與布通。布與建書曰:“……”建得書,即遣主簿齎箋上禮,貢良馬五匹。建尋為臧霸所襲破,得建資實。布聞之,自將步騎向莒。高順諫曰:“……”布不從。霸畏布鈔暴,果登城拒守。布不能拔,引還下邳。霸後複與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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