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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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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動一支軍隊總是需要時間的,好在呂布等得起。

他的車隊要沿著黃河與濟水一路向西走很久很久,因此很快便聽到了袁譚自平原出兵,準備來攻打他的動向。

這並不需要細作潛入平原城悄悄打探,隻要斥候向北跑個幾十裡,隨便問一問高唐的百姓,便能聽說關於袁家這位公子調兵遣將的細枝末節。

因為袁譚也開始頻繁派出斥候,並且在那支鮮卑騎兵大傷元氣之後,又派出了自己的冀州騎兵負責前軍。

士兵們既然自平原而出,向南先至高唐,再渡河與呂布的軍隊作戰,高唐立刻就要進入戰時狀態,高唐縣令要開始囤積糧草,還要征發百姓做民夫,甚至還要修繕一下城牆。

因此儘管呂布隻是個沿著平原郡國邊緣路過的旅人,他也很容易便判斷出袁譚的動向。

夜色降臨,河岸旁已經安營紮寨,除了哨探與往來斥候之外,士兵們立刻享受起這難得的休息時間。

鮮卑人的這次襲擊並未給呂布帶來多大的麻煩,相反在這場戰鬥中繳獲的戰馬令他又得以稍微充實了一下自己的騎兵規模。

那些已經被箭射死,被馬槊戳死,或是被長刀開膛破肚的可憐動物儘管冇有了在幷州軍中服役的光榮,但仍然可以落進這些饑餓的幷州士兵的肚子裡。

不需要什麼調味料,隻要將馬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樹枝穿了,在火上烤熟,最後灑一小把鹽。

鮮香撲鼻,熱氣騰騰。這樣的一塊烤馬肉再配上一塊麥餅,就足以犒勞這幾日的辛苦了。

這樣的夏夜值得任何人多流連一會兒,呂布也作如此想,因而他命人將席子從帳中抱出來鋪在外麵,就這樣一邊納涼,一邊聽高順彙報軍情,一邊看親兵為他調製烤馬肉。

“我不去打他,他反要來打我。”呂布很是不解,“這是什麼道理?”

“將軍出借旌旗給陸廉,而後厭次為其所破,令袁譚不能久攻北海,”高順冷靜地說道,“因此懷恨,也是有可能的。”

“我借了她旌旗是不假,”呂布端了一碗酒過來,喝了一口後,愜意地眯了眯眼,“但厭次並非我攻下。”

“……袁譚也許不知。”

呂布抬起頭,兩隻眼睛很是天真地望向他,“那他為什麼還敢來找我?”

這個問題問得高順有點懵。

最後他隻能歎一口氣,“也許他不知道,將軍勇武更在太史慈之上。”

當這支算上民夫與青州兵接近萬餘的軍隊到達高唐時,袁譚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他為什麼要打呂布?

因為他迫切需要一些能夠證明自己能力的東西。

袁尚已至及冠之齡,這位幼弟生得俊美非凡,動靜之間,光彩照人,是個極其出眾的美少年,見過他的人無不交口稱讚,因此得了父親的珍愛算不得意外,甚至袁譚會想,如果袁尚隻是生得俊美,那麼他也會憐愛這個幼弟,願意以長兄的身份事事替他著想。

但袁尚除了生得俊美之外,他還聰慧好學,師從數位名士,在經史上頗有見地,因而冀州士人多半對他印象也極好;

除了聰慧好學之外,袁尚還擅武藝,上馬能開數石強弓,下馬能提三尺長劍,既有膽略,又有智謀。

於是袁紹對幼子珍寶一般的疼愛逐漸變化成對於繼承人的審視。

而更令袁譚感到心驚膽戰的是,袁尚經得起最挑剔的父親的審視,他聰明博學,勇猛善戰,風度高雅,禮賢下士——那玉樹生光的美貌在這些優點下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但有漢一朝,選拔士人時容貌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項,何況一個偏心的父親審視自己的這些兒子呢?

鄴城漸漸有了隱秘的流言:袁譚是長子,這是確鑿無疑的,如果廢長立幼,恐怕袁公會失天下所望,那麼可不可以將這個長子,驅逐出繼承序列呢?

……比如說,汝南袁氏原本的嫡長子並非袁紹,亦非袁術,而是在董卓禍亂兩京時罹難的袁基。

這位長兄全家都被董卓所殺,再也冇有後人,也無法得享祭祀與血食。

作為袁基的弟弟,袁氏現今最有權勢的人,袁公難道不應當從自己的子嗣中選擇一人出來,過繼給袁基,令他的亡魂不必再整日憂慮哀歎嗎?

這樣的流言據說最初是劉夫人說給袁紹的,這隱秘的枕邊話被府中婢女悄悄告訴給了某一個侍衛,而那個不謹慎的情郎便將它散步到了鄴城的每一個角落。

至於那個情郎到底是不是聽了哪一位謀士的號令,才做了這樣不謹慎的事,袁譚是不得而知的,但毫無疑問,每當想起這個流言,他的內心都會翻湧起冰冷的憤怒。

他纔是袁氏這一代的嫡長子,他纔是父親的繼承人!

他的父親是袁紹,不是袁基!

他偏心的父親為了替他那個從來不曾獨領一軍的弟弟掃除繼承袁氏路上的障礙,竟然想到了這樣的方法!

袁譚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輛戰車上,不停地鞭策馬兒向前狂奔。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到底是什麼,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來,因為一旦他停下,他的弟弟就會趕上他,超過他,然後輕飄飄地飛向那個無限光明,無限榮耀的未來。

無論如何,袁譚都需要一場戰爭,一場勝利,一場功績來表明他的價值。

——在冀州人麵前,在父親身邊的謀士們麵前,在父親、母親、以及他的弟弟麵前。

“幷州軍極擅騎射,而我原本便落於下風,現在又損失了一支騎兵,更須小心謹慎。”

他這樣自言自語道:

“我該拖延一下呂布,令他稍稍鬆懈些纔是……

“……我當如何行事?”

袁譚那煩亂而冇有重點的目光忽然平靜下來。

“師必有名。”

天色冇有完全黑下來時,袁譚的使者渡過濟水,到達了這座軍營前,他帶來了袁譚的書信。

這封信是由專門的書吏所寫,字跡工整,語氣冷淡,但並不蠻橫,措辭也十分謹慎。

袁譚首先表示,他是表奏過朝廷的青州刺史,現下鎮守平原,這裡是他的領地,呂布如果想要經過這裡,應當提前通知這裡的主人,為什麼帶了這樣一支兵馬進入他的領地,還攻擊了他那些鮮卑斥候?

呂布拿著這封信陷入了深思,陳宮看了他一眼,便命人將信使帶下去,好酒好肉地招待。待信使走後,纔回了帳內詢問呂布。

“將軍為何不作答覆?”

“袁譚那支兵馬哪裡是斥候?分明是流寇劫匪,況且我打都打了,他怎麼還會給我寫這樣一封信?”

聽了這樣不解的話語,陳宮皺了皺眉。

“將軍可曾想過,那支鮮卑騎兵或許並非是得了袁譚的命令纔出擊的。”

呂布抬起頭,一臉的驚喜,“也就是說我理會錯了,袁譚其實不想打我?隻是和我分辨清楚,便讓我離開?”

這個理解方向讓陳宮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

帳中燈燭突然爆了一個燈花。

“公台?”

“將軍,袁譚既已屯兵高唐,不為將軍,更為何來?”

“那你為何要說鮮卑人不是得了令?”

“將軍細想,你那數千頭騾馬的糧草布帛明晃晃地自河邊走過,財貨動人心啊!”

陳宮這樣一點一點的分析,總算將呂布重新拉回了正常的思路上來。

“袁譚想來打我,但不是想派鮮卑人先行試探,是那些胡兒貪婪,自己撞了上來。”

“不錯。”

“那現在呢?”呂布的眼睛轉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他既缺了騎兵,又想來打我,就必須從長計較,選一個合適的戰場。”

“不錯。”

至於什麼樣的戰場比較適合他那支步卒為主力的冀州兵,呂布又想了想周圍的地形,心中忽然有了一點眉目。

“袁譚欲施緩兵之計?”呂布問道,“我當如何破之?”

陳宮微笑起來,“將軍可有什麼事,需要求一求這位袁大公子嗎?”

這位穿了細布中衣,盤腿坐在帳中的中年武將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坦率地搖搖頭,“不曾有。”

他倒是很希望袁譚能放他好好過平原,但他的希望有什麼用?還他是袁譚,他也不肯放過這樣一支載滿財貨的輜重車隊。

“那就好辦了。”陳宮輕鬆地說道,“這一封信,我來替將軍回,將軍隻要早做準備,何時準備停當,何時告訴我便是。”

使者自呂布營中帶回的這封手書也保持了最基本的禮儀與剋製,信中說道,雖然袁譚是青州刺史,但這畢竟是大漢的領土,溫侯是帶了徐州的貢品,欲至雒陽,奉迎天子與朝廷的,他穿行青州不僅冇有任何失禮的地方,反而作為青州刺史的袁譚應當給他最便利的通行條件,讓他能夠儘快到達雒陽,這纔是儘了漢家臣子的本分。

儘管諸侯們對天子多多少少有一點不以為然,但除了袁術之外,誰也不願意做出頭鳥,表現出自己的鄙視,尤其是袁家。

出了一個逆臣賊子也就罷了,他袁譚冇必要當第二個,說出去讓冀州那些忠於漢室的士人憤怒。

他思考良久,終於寫了第二封信,措辭比上一封更緩和一些,信中表示,他自然是漢臣,是忠臣,是純臣,他也聽說了呂布現在無家可歸,領了這樣一支兵馬出門辛苦非常不說,還要滋擾地方庶民,因此不如將這些貢品留下,他可以派冀州人接手這支車隊,將它們送去雒陽。

袁譚甚至在信裡大篇幅地寫了寫自己的地理優勢多麼適合承擔起這個任務,總而言之就是——要麼你把輜重車隊留下,自己乖乖滾回去,要麼彆怪我不客氣了,我這可是先禮後兵。

“虧他還是汝南袁氏子,如何能寫出這般冇廉恥的文書?”

陳宮看了他一眼,“將軍可準備停當了?”

濟水之南有山,名為崮山。

山勢雖不陡峭,但山嶺連綿,不花些時間親自跑一跑,再詢問清楚當地山民,是看不分明這附近地勢的。

呂布待人雖粗心大意,但打仗時卻經常十分細心。

此時便點了一點頭,“伯遜替我守在此地,我領騎兵入山便是。”

陳宮聽過之後,摸了摸鬍子,“既如此,我們便不該再等下去了。”

“……我為守方,若是袁譚不想攻,我又如何迫他出陣?”

關於這個問題,陳宮回答得很快。

“將軍隻要親自回信便是。”

親自回信,袁譚便會出戰了?

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他又豈有這樣的本領?

呂布對著竹簡想了一想,又看了一遍袁譚那洋洋灑灑的手書,心中思考了很久,卻遲遲想不好應當如何激袁譚出戰。

這位名滿天下的“人中呂布”最後還是放棄了這件不擅長的任務。

他冇有那個處心積慮激怒彆人的本事,大概是要令公台失望了。

但寫一封信不值什麼,因此呂布還是耐心地,情真意切,語氣平和地寫了幾個字給袁譚作為答覆:

——讓你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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