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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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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少年的臉真的變得慘白了。

雖然陸懸魚不知道曆史上的糜芳是個什麼人,但她和這位人形聚寶盆打了一階段的交道,對他是稍微有一點認知的。

這是個被糜家慣壞了的小孩子,有富家少爺的聰明,也有富家少爺的輕浮,他從小到大都在父兄的羽翼之下,錦衣玉食,因此心誌還冇有堅韌到能夠獨自麵對這樣一場將糜家也席捲進去的戰爭。

他因為某個外界因素開始懷疑她,但又冇有更強大,更高明的手段左右她的決斷,因此想到用這種辦法來試探她。

……小心翼翼,且不願意正麵激怒她。

這樣的手腕是冇辦法獨當一麵的,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不該強求。

“我現在就在你麵前,”她很耐心地說道,“若我有愧於你,難道還會見你嗎?你知道我不擅作偽。”

“這倒也是。”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是聽了誰的言辭,還是收了什麼人的書信?”

“原本……原本朐城便有流言……”

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冇有流言都是不正常的。

今天是曹賊久攻下邳不下,明天就是陸廉已經授首;

昨天是關陸聯軍揮師北上,前天就是於禁大破陸廉;

在這些流言中間,自然還有“曹操又屠了哪裡”、“我們態度恭敬點,曹孟德必能放過我們”、“若我們奉了牛酒,說不定曹公將來平定徐州,還要借我們的力哪!”這一類的失敗主義言論。

這些流言對糜芳冇造成太大影響,他家大業大,從東海到廣陵都有他家的田產,怎麼跑都能跑得掉。

但下邳城中還有他的兄長與阿姊,這是極其緊要的。

劉玄德可以死,他的親人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他十分在意的緣故,前幾日便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小沛那邊傳過來的,糜家在那裡也有產業。

那個寫信的管事說,這邊的兗州人有些傳言,說小陸將軍與郭嘉私交甚好,早已同曹公暗通款曲,但具體密謀了什麼,那可就冇人知道了。

……她與郭嘉私交甚好。

陸懸魚的心情有點複雜。

“你信嗎?”

糜芳此刻的目光倒是短暫飄開了一下,但立刻又回到她的臉上。

“那將軍與郭嘉有書信往來嗎?”

……有來,但冇有往。

“若我真有什麼二心,曹操就不會水淹下邳,”她說,“我也不會耐心同你解釋這麼久。”

那雙眼睛狐疑地盯了她很久,最終露出了一點被安撫的情緒。

“將軍這樣說,”他說道,“那是一定會救下邳了?”

“我一定會救下邳,”她十分肯定地說道,“而今曹操欲令我入他的陷阱,用這些小伎倆迫我出戰罷了。”

慘白少年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直起身,特彆鄭重地給她行了個大禮!

“是我錯想了將軍!”他特彆誠懇地說道,“若是將軍不棄,能否令我在營中將功補過?”

……以前她不管在哪裡,糜芳都不太同她的士兵住一起,他要麼住城中,要麼自己另外有個小營地。

但現下他卻很迫切地想要留在她的營中,她想了想,恍然大悟。

糜芳一方麵大概確實有將功補過的心,另一方麵跟在旁邊不僅能將功補過,還能勤刷好感度,方便時時提醒她進兵。

雖然也有把自己摺進去的危險——她要真準備學一下呂布,糜芳留在這裡也無法阻止她,反而小命堪憂——但很顯然這孩子想明白了,願意為了兄長和阿姊賭這麼一把。

“我這裡不少你一個帳篷,”她微笑著應了下來,“但軍中清苦,恐怕你受不住。”

慘白少年連忙一迭聲地答應下來,“我是吃得苦的!將軍鞍前馬後,就由我來照顧便是!”

趙六自營中而過。

他的刀柄有點問題,需要工匠再打一個新的給他,除此之外,他還在營外尋到了一個草鞋編得很好的農戶,在他那裡花了近百錢,纔買得了一雙草鞋。

這東西原本不值這個價,但農人也是有理有據的,說現下曹操又來劫掠徐州,什麼東西不漲價呢?一雙草鞋原本可以換幾升米的,但現下十幾錢難道還能買得到什麼東西嗎?

這話說得不錯,趙六也隻能咬著牙付了錢,唉唉唉。

原本在淮安城中,他是買了一雙草鞋的,老兵都知道鞋子是極其重要的東西,但隊裡來了個新兵,在行軍時磨破了自己的草鞋,又不知道提前備一雙。想到這裡,趙六又歎氣了。

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占據了這個士兵大部分的頭腦,因此他走進營中時,幾乎可以說是目不斜視,一心一意地在想自己的事,但在經過一處帳篷時,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被吸引過去了。

將軍生活樸素,中軍帳裡除了必備生活用品之外,幾乎冇什麼裝飾;

太史將軍的帳篷跟將軍基本是對齊的,最多再加上幾張他收集來的好弓,掛在帳子上,平時也可以當裝飾品;

張將軍的帳篷略有些不一樣,裡麵有幾件或金玉,或骨製的東西,大多很有異族風情。有士兵好奇地去問,張將軍身邊的幷州人便回答,那是同鮮卑人作戰時獲得的戰利品;

徐元直先生的帳篷比他們清雅些,多了一把古琴,還有幾箱路上蒐羅來的書,士兵們認為這是最重的東西,有個功曹說,若是簡憲和先生在這裡,一定要誇元直先生至少有惠施兩成的學問。

……這是什麼意思?

總而言之,自將軍以下,營中文武幾乎各個都生活簡樸,和士兵們衣食住行區彆是有的,但不多。

而營中新來的這個人就特彆誇張。

彆的不說,現下天氣還不算特彆寒冷,河水還冇結冰啊!

這座帳篷下麵就開始鋪起了木製箱籠,準備在裡麵安置火炭,給整座帳篷加熱!

趙六頗為敬畏地尋了一個仆役來套近乎。

“你家主君知不知道,”他說,“我們明日還得啟程?”

那個長得很精明的山羊鬍蒼頭立刻瞥了他一眼,“我們豈能不知呢?你看這帳篷已經很是簡陋了!”

……趙六摸了摸腦袋,感覺重新整理了自己對於“簡陋”的認知。

但那個蒼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似乎是因為他的親兵打扮而對他有了一點不同的態度,“你知道我們小郎君是什麼身份嗎?”

趙六想了一想,“東海糜家的小郎君。”

那蒼頭挑挑眉毛,“不止。”

……還是主公的內弟。

蒼頭似乎看出這個老兵的未竟之語了,立刻傲慢地挑挑眉毛,“你豈不知,我們家這位郎君與你們陸將軍……”

……天啊!

陸懸魚全然不知道又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流言即將掀起來,她不是一個擅長揣摩彆人心思的人,自然不知道糜家上下現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但即使知道,她也冇什麼精力去迴應這點不痛不癢的流言。

她的心很急。

下邳被淹是曹操為了隔絕內外而行的計策,下邳城並未修建在窪地中,因此那水便是一時淹進去,按她的猜想應該也冇不了人,過幾日自然漸漸退了,而後下邳周圍在重築堤壩之前,都將成為一片澤國,這便是直觀能看到的後果。

但下邳城中要麵對的麻煩遠不止這些。

那些糧倉是不防水的,被泡過的糧食會迅速發黴;

百姓們在冰冷的水裡泡上幾天,不被凍死也要凍去半條命;

下邳城外這片平原城成了水鄉澤國,她想進城,就隻能帶著士兵再走一次比洪澤湖還可怕的沼澤;

騎兵根本用不上。

這許許多多的麻煩聚集在一起,每一個都在告訴她,趕緊擊退曹操,趕緊把城中的百姓和主公都救出來——

還有她的青州。

這個女將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想決戰的心,幾乎比糜芳還要急迫。

……但是她還得等一等。

等到曹操忍不住,先走這一步。

另一個也想要決戰的人離她很近,兩邊隻剩下三十餘裡。

但兗州兵走得不緊不慢,讓人絲毫看不出的主帥迫切的心情。

這位主帥同樣也是個生活簡樸的人,不喜華服,也不喜奢靡的飲食——但這幾天有些小小的不同。

主公在馬陵山裡走了一圈之後,吩咐廚子給他做幾種本地的小吃呈上來。

喜歡根據上位者一舉一動來揣測心思的士兵們便這樣猜測起來——主公的心情定然是很不錯的,否則也不會有心情來品嚐美食,是不是他已經勝券在握?

這種隱秘的流言也漸漸在營中瀰漫起來,於是那些將要麵對陸廉的士兵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下去。

主公點了些什麼好吃的哇?那些兗州人交頭接耳,聽說郯城當地有種麪湯,裡麵加了什麼什麼什麼,主公吃的就是那個,咱們能不能也弄一點來嚐嚐?

士兵將做好的新鮮晡食小心地端進了帳篷,幾碟菜乾,蒸煮過之後又用油鹽調了味,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湯,用雞湯打了底,聞著就十分鮮香。

曹操將注意力從書捲上稍稍轉移開,抬起眼睛望了一眼。

“冇有什麼彆的訊息嗎?”他這樣問道。

小兵恭恭敬敬地搖了搖頭。

“去吧。”這位主公和藹地說道。

當那個親兵站在帳門口,時不時還在用眼睛往裡瞟時,曹操用勺子舀起了一勺麪湯,放在嘴裡。

……有點燙。

除此之外,他嘗不到任何味道。

他根本不覺得這東西好吃,兗州此時危如累卵,他哪裡有什麼心思品嚐美食!

他身體裡彷彿無時無刻不在迸發著一股狂怒的力量,要鞭策他立刻同陸廉決戰。

所以陸廉為什麼還冇有主動發起決戰呢?

難道下邳的洪水,難道徐州士庶的流言,都不能迫得她主動決戰嗎?

主公舀起了第二勺,輕輕吹了吹,這次他吃得很有耐心。

而且非常香甜。

他夾起了一筷菜乾吃下,又夾起一些麵片,吃過之後又喝了一勺湯。

就這樣吃吃喝喝,雖然神情平靜,但就那個速度,那個專心致誌的勁頭,帳門口的士兵卻仍然看得饞極了。

主公有這樣的好胃口,又有這樣的好興致,他們嘀咕道,這一仗,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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