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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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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場婚事預估不足的不僅有強忍淚水,裝出一張笑臉的縣丞夫婦,還有正在跟田豫和張遼太史慈聊募兵之事的陸懸魚。

聽了女兵報信,陸懸魚就有點懵。

“將軍?”田豫仔細地觀察她的神情一番,“家中是有什麼急事不成?”

“也不算……阿白已經去處理了,”她伸出一隻手想打個手勢,想想覺得一隻手不能表述清楚她內心的感受,於是將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比比劃劃,“有人砸上我家門來,要搶親呢。”

幾個武將臉色一下子就沉下來了,就旁邊的徐庶目光在他們幾人中間跳來跳去,又跳回她身上。

“我不信天下有人敢上門搶將軍哪。”

“啊這,當然不是來搶我,”她有點尷尬地說,“我是說,搶我家四娘。”

幾個人的臉色好轉了一點。

徐庶似乎有點想笑,但是忍住了。

“什麼人這樣大膽?”

“是平邑縣丞家的人,替他家的小兒子登的門,”她說,“他家不知四娘與我的關係。”

她簡單將來龍去脈講了一下,大家恍然大悟。

“孔使君正清查吏治,這人竟撞到將軍府上,”徐庶歎了一口氣,“真愚夫也。”

“我倒不覺得他蠢,但我還是有點奇怪……這事兒能這麼辦嗎?”

她的問題讓這幾個人都稍微地沉思了一下。

“應當正顏厲色,申飭其所為。”田豫這麼說。

“雁門豪強林立,此種行徑,亦不為奇。”張遼這麼說。

“其心可誅。”太史慈這麼說。

他們都冇有表露很驚訝的神色。

但對於陸懸魚來說,這事還是挺奇怪的。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她所見到的婚姻大部分是同階級之內的婚姻,近的比如劉備娶糜夫人,遠的比如同心嫁曲六,要麼是士人和士人,要麼是平民和平民,這就很和諧,冇什麼強買強賣的事。

她因此也套入了現代思維,覺得柳家和羊四娘要是談不到一起去,那就算完事兒了,但她就冇想到有這一出。

“令甥畢竟父母雙亡,太平世道,又有宗族庇護之下,亦難免為族人所欺,何況時逢亂世,她又冇有宗族可尋呢?”

“這是什麼話,有族人被族人欺負,冇族人被外麵的人欺負?”

大家點點頭。

“她縱是個少年男子,也會為人所欺,何況還是一名孤女呢?”

“那律法呢?”她問,“律法不管這事兒嗎?”

這個問題似乎又問住了他們。

最後仍然是元直先生回答了她:“將軍不聞度田之事嗎?”

……她撓撓頭。

簡單來說就是建武年間,漢光武帝想清查人口和田地數量,尤其是清查世家大族的人口與仆役和田地的數量,要他們繳納應繳的賦稅。

然而地方官也出自這些世家,因此態度完全就是“笑死,根本不想好好查”,結果皇帝一氣之下就殺了一堆兩千石的郡守和國相,再然後世家大族就暴走了。

事情演變成了“郡國群盜處處並起,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複屯結,青、徐、幽、冀四州尤甚”的叛亂後,靠著一邊清剿,一邊安撫的政策,算是把這場叛亂平息下去,政令也勉強繼續實行了下去,但士族還是那個士族,舊的殺了一批,新的又長出來了。

她陷入了沉思。

羊四娘是個例嗎?

不是。

那些同樣遭遇了這樣的逼婚,卻冇有陸廉陸白代為撐腰的孤女可憐嗎?

可憐。

……但她們竟然還未必最可憐的!

因為在這個世家豪強能隨便殺人的時代,你都不知道誰在最底層了!

北海豪族公孫丹修了一座宅邸,卜工(占卜師)說這房子得先死幾個人,住進去才吉利。於是公孫丹讓兒子當道殺人,隨機殺人,殺完人搬進宅子裡,當鎮宅擋禍的風水物件。北海相董宣知道了,給公孫丹和兒子都按律處死,於是這公孫一族三十餘個壯漢提著兵器就殺奔官府而來,準備物理申冤了。

……就這樣最後事情鬨大了,公孫丹死倒是死了,但董宣是上了《酷吏傳》。

“將軍新封紀亭侯,朝命與人望皆有,又為主公所看重,”田豫忽然開口勸了一句,“行事當三思。”

她撓撓頭,站起身來,準備去參加昏禮。

“我不在乎那個,”她說,“律法或是刀子,他們總得挑一個跟我講道理纔是。”

天氣很冷,在外麵走路的人出了一身汗。

那些捧著的,抱著的東西,又原封不動地帶回來了。

除此之外車上又多了不少東西,再加兩邊又有女兵護送,於是總有好事的駐足觀看。

偶爾有一個大著膽子的,上前問一句。

“這樣大的排場,是去迎誰家的新婦啊?”

那些抱著東西的人都低著頭走路,什麼都裝著聽不見。

但有個騎在騾子上的男人便停了腳步,很熱情地招呼了一聲。

“哪裡是迎新婦!”他大聲嚷道,“是去迎新郎!”

……這個話說得就有點不對勁。

於是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難不成這是去迎贅婿?!”

那些抱著東西的人連忙將頭壓得更低了。

車輪滾滾。

羊四娘坐在自家的馬車裡,一聲也不吭。

小嬸子來時坐的那輛車裡現在坐著同心和李二媳婦,還有幾個小娃子,倒是熱鬨得多。

至於小嬸子本人,正跟著仆婦們一起在徒步跟隨。

陸白倒是請她上車來著,但這位長輩硬是說什麼都不肯,涕淚橫流地表示隻願隨車趨行。

似乎漸漸離平邑城近了。

外麵的人聲也漸漸多了起來。

車子停了下來。

前麵隱隱有守衛討好的聲音傳過來。

“四娘,可要喝點水,或是吃點什麼東西嗎?”陸白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或是炭火不旺,加點炭要不要?”

“我……”四娘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我這樣驚動大家……”

“我與阿姊都不曾成婚,家中隻有你和小郎阿草三個年幼些的,自然拿你們當親人看待,這有什麼驚不驚動的。”

但四娘還是覺得很內疚。

“其實他家也冇什麼能耐,”她說,“難道他家能砸門搶人嗎?”

“自然是不敢的。”

“那也就隻能起起鬨,嚇唬嚇唬我罷了,”她皺起刷過黛粉,因此顯得青黑細長的眉毛,“大不了,大不了我也拎一桶糞水出去!我潑他們一身!”

車窗外的陸白哈哈大笑起來。

“你何必如此?”她笑道,“你時時記掛他,惦念他,現下有這樣的機會,你正應當抓住纔是!”

提起情郎,四孃的兩腮便起了一抹緋紅,“我自然是記掛他的!可是……可是他家行事這樣蠻橫,我那翁姑……”

車輪又開始走了起來,兩側不停有恭喜聲,有點起竹子,嗶嗶啵啵的爆裂聲,火堆一座接一座,將街道也點亮了。

“你看到這陣勢了嗎?這樣的小事,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陸白的聲音不緊不慢,“有人精明著呢,這些事,他們都替你想到了——咦?是阿姊到了!”

車外又起了一片驚呼聲,但全然冇有傳進羊四娘那顆因為各種大場麵所帶來的驚嚇與刺激而有些緩慢的腦子裡。

……“有人”?

她認真想了又想,但冇想明白,那到底是什麼人?

新婦還未進城時,新郎已經忙忙地被拽起來打扮停當了。

這位小郎君生得確實是很清秀的,當得起一句美姿容,就是現在氣色不太好,冇奈何幾個嫂嫂還得捧了妝匣過來,給他用一點粉,掩蓋凹陷下去的兩腮和眼圈。

儘管棒傷未愈,一臉憔悴,但這位新郎走出來見客時,賓客們還是齊聲喝彩!

就是這樣的好郎君,才配得上紀亭侯的甥女啊!

令長緊緊地攥著柳四郎的手,搖了一搖,“賢侄!你平素便文采通達,行事磊落,我一直想要讓你來縣裡幫忙的!”

燈火通明,那麼火把,那麼多賓客,原本新郎就有點眼花繚亂,現在整個人更是飄飄忽忽,“小子年幼,何敢當此評啊?”

“怎麼不敢當!”令長轉過頭去,在賓客裡挑挑揀揀了幾眼,最後選在了一處,“盧兵曹歲數也大了,這幾年剿賊也受了不少傷,三番五次地向我舉薦你,說隻有你才能替了他的職啊!”

賓客裡一片竊竊私語,都看向了那位盧兵曹。

那人初時是一臉驚詫的,而後眉頭緊皺,嘴角卻使勁地咧開來,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但總歸還是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我便托老,也喚你一聲賢侄了!這兵曹的事,實實在在需要你這樣年輕有為的郎君才能勝任啊!”

“正是如此!”令長連推脫也不許四郎推脫,大聲道,“賢侄你切莫推脫!我知你是極穩妥的人!你先做個文吏,去劇城的府君處學一學兵曹的事,有什麼不成的!”

那些竊竊私語如風過一般,很快變成了大聲的賀喜。

“今日是不是雙喜臨門?”

“正是!”

那些原本臉上有些惴惴不安的柳家人,也漸漸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尤其是縣丞夫婦倆,此時甚至有一絲竊喜,覺得能結下這門貴親還是很慶幸的,仔細想一想,陸家到底是嫁女到柳家來,就算之前有過一點小小的齬齟,隻要他們以後待這小夫妻倆和和氣氣,看在新婦麵上,陸家也必然會看顧他家一些,這豈不是一樁美事!

“犬子頑劣,竟能得諸公這般看重,”縣丞的聲音有些哽嚥了,“蓬門寒素,酒宴潦草,在下正吩咐兒郎們殺豬宰羊,片刻便——”

“如何這般隆重,”令長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子思為人清正,家無餘財,怎好令你破費呢?我已吩咐仆役,在縣府支起青廬,備好酒宴!待新婦登門,迎了新郎一併去我府上便是!”

滿心歡喜的縣丞忽然愣了。

……這是什麼話?他家娶婦,昏禮自然是在他家行,青廬自然是在他家起,酒宴自然也是他家出!

可是他剛想說話,門外便有一陣熙攘嘈雜之聲傳來,緊接著便是一聲喜氣洋洋的“新婦至!”

“新婦來囉!”

這些跟著世家豪強們前來觀禮的人群中,爆發了一陣起鬨聲。

“新郎呢?”

“新郎催出來!”

“新郎催出來!”

這場昏禮除了時辰還是這個時辰外,體統已經全然不是這個體統了!

可是這群縣府的官員一擁而上,早將新郎簇擁著送出門去!

“這成什麼樣子!”柳夫人的眼淚便要出來了,“我兒難道要去入贅的嗎!”

這柳家的體麵,柳家的風骨,柳家的——

縣丞猛地推了夫人一把,二人趕忙跟著出了門。

火把將整條街都照亮了。

灑掃乾淨的街道上稱得上人山人海,似乎整個平邑城的百姓都跑出來看這場昏禮。

但冇有什麼人敢上前起鬨,因為婚車兩旁有穿甲配刀的女兵一字排開,不苟言笑,殺氣騰騰。

當新郎走出去時,有個俏麗婦人正將車簾掀開,於是新婦的麵容便從黑暗中慢慢顯現在火光之下。

粉白黛黑,細腰秀頸,新婦果然是個美貌佳人,怪不得新郎一見了她,欣喜得眼睛裡便帶了淚水。

……怪不得翁姑也激動得跟著淚水漣漣。

但事實上,除了這位身上還帶著傷,走路不是很方便的新郎之外,這些賓客根本冇有注意新婦到底相貌如何,是美是醜。

他們的目光放到了隨車而至,正在陸續下馬的十幾名騎士身上。

其中一位顯然是年輕女郎,容貌美豔,肌膚潔白,身姿十分輕盈地跳下馬後,便去迎另一個人。

那人儘管一身常服,年紀也不過二十餘歲,但十幾名騎兵都跟在他的身邊,顯見恭敬極了。

柳夫人見了那人的麵孔,牙齒忽然“咯咯”地輕輕響了起來。

“那是誰?”她顫抖著伸出了手指,喃喃地問道,“那個人!那是誰?”

但比她的問題更快的,是這群豪強呼呼啦啦湊上去的身手,其中最快的自然是令長,“紀亭侯與陸校尉今日竟親至平邑!”他的聲音激動極了,“在下何其有幸!”

“我姊妹二人,正為甥女昏禮而來。”陸廉笑吟吟地掃過去一眼,就落在了柳夫人身上。

門口處響起了一片小小的騷動,引得兩位新人停了腳步。

“夫人欣喜得昏過去了!”有人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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