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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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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兵亂的事,被有心之人從雒陽帶到這個帝國的每一個方向上,其中有些人並不感到意外,有些人甚至為此感到驚喜,但劉備得知之後,很是驚訝。

他為此和大家一起開了個會,分析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肯定是張楊軍紀鬆弛太過的緣故,”張飛第一個說道,“楊醜那等小人若是落在我手裡,不打他一千棍也要打他八百棍,看他還敢不敢起異心!”

……子龍很想拽他一下,提醒主公想聽聽文士們的意見。

不過主公擺了擺手,還是語重心長地勸了幾句。

“張楊軍紀鬆弛,下人謀反也不忍責罰,這的確是他的不對,”主公這樣說道,“但翼德你也不當威刑太過,鞭撾(zhua一聲)健兒,這是取禍之道啊!”

……三爺臊眉耷眼地應了。

“阿兄,你不是要問計於諸位先生嗎?”

……阿兄瞪了他一眼。

關於河內兵亂之事,首先大家都能得出一個粗淺的結論:天子身邊現在隻剩下呂布的幷州軍了,呂布短時間內權勢大盛是一定的,完全可以說是實現人生小目標。

但之後呢?

“白波、黑山餘寇既為禍河內,與眭固互相攻伐,河內生民豈不陷於水火?”

“不錯,明歲雒陽恐有饑荒。”

“公卿自有部曲僮仆,天子應當是無恙的。”

“河內既亂,”劉備深深地皺起眉,“眭固與呂布的軍糧又從哪裡來?”

“聽說呂布倒也命令幷州軍屯田……”

“那點糧食隻夠士兵平日吃飯罷了,恐怕剿匪都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此下去,那些潰兵也能威脅到雒陽!”

這倒是真的。

大家一聲不吭了。

三爺和子龍是真的一聲不吭,三爺想不明白這些事,子龍假裝想不明白這些事。

其餘簡雍孫乾糜竺表情各有不同。

簡雍圓滾滾一點,夏天就不太耐熱,在忙著喝冰鎮蜜水;

孫乾跟著主公一起皺眉,滿臉愁容;

糜竺揮了揮麈尾,一臉高深莫測。

經常在青徐之間跑來跑去的徐庶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就感覺有點心累。

“主公欲何為?”

終於有人接了下文的主公甚至有一點感激涕零,“我想迎天子來下邳,你們覺得如何?”

除了三爺之外,大家臉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主公雖有忠心,奈何曹操未必肯放行。”簡雍說道。

“況且袁紹與曹操來往密切,眼下主公不當輕舉妄動。”孫乾這樣說道。

“要打曹賊嗎?!”三爺來勁兒了,“阿兄!我為先鋒!”

劉備搖了搖頭。

看看自己弟弟一臉失望,又安撫性地加上了一句,“暫時不打。”

“為什麼不打!”三爺嚷了起來,“咱們不過是為了迎天子東巡,袁本初難道還有本事置喙嗎!”

“主公暫時不能迎天子。”徐庶說。

大家一起看向他,劉備詫異極了。

“請先生指教?”

“楊醜身雖死,但此事疑點頗多,”徐庶說道,“恐怕背後另有指使,朝廷說不準就要疑心我們。”

這下子龍也不理解了,“我們為何要殺張楊?”

“殺張楊,自然是為逼迫天子離開雒陽,”徐庶平靜地說道,“因此曹操、袁紹、主公,皆有嫌疑。”

“迫他離開雒陽?”三爺問,“做什麼?”

這次簡憲和先生倒是深入淺出地給三將軍講了講天子要是來到自己地盤有什麼用,三將軍依舊聽得似懂非懂,但大家又開始繼續思考下一個問題了。

“若當真如此,我等更該早些迎天子至邳,”劉備想明白了,立刻說道,“否則坐視天子落入虎狼之手,我等豈不令天下人恥笑!”

徐庶看了一眼劉備。

這位主公長得並不魁梧,也冇有那等生殺予奪的梟雄氣,平時看起來身上甚至有幾分遊俠氣。

挺有親和力,而且在百姓中名聲也很好,很受愛戴,因此令徐庶很有好感。

但在這個決斷麵前,“寬仁愛民”是不夠的。

“主公若欲迎天子,便要做好與袁紹曹操交戰的準備,”徐庶平靜地問道,“主公決心已定?”

那張臉忽然皺成了一團。

過了一會兒,又慢慢舒展開了。

他剛剛經曆過一場漫長而痛苦的戰爭,這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但劉備最終用同樣平靜的目光回答了他。

“我為大漢宗親,便不能任由天子受人欺淩。”

徐庶輕輕地點了點頭。

“既如此,”他說道,“待今秋糧熟後,主公可以籌備糧草,令張邈準備兵馬便是。”

“……為何是張邈?”

“河內既毀,雒陽欲得糧食,隻能求助於臧洪,到時恐怕袁紹便要發難,”徐庶笑道,“張邈張超兄弟與臧洪交情深厚,由他們前去施以援手,情理再通順不過。”

這個夏天對於青徐百姓來說,是個再平靜不過的季節。

冇有盜匪,冇有徭役,風調雨順,民生安泰,彷彿老天也知道這些農人過去這十數年來日子實在太苦,因此有心補償他們一個太平年景。

但其中也有一些隱隱不安的聲音。

比如說,今年的夏天冇有去年那麼熱,似乎去年的也冇有前年那麼熱,農人總是對天氣很敏感的。

接下來的冬天說不定會很冷啊,有人這樣擔心。

葡萄藤下搬了幾張榻過來,又鋪了竹蓆。

風一吹,還冇有完全變紫的一串串的果實在綠葉之間若隱若現。

難得一個休沐日,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頓烤羊,而且還是張遼親手烤的。

“我們每次大破鮮卑人時,”張遼說道,“就可以這麼吃一頓。”

“將軍的手藝,是從鮮卑人那裡學來的嗎?”小郎好奇地問。

“不是,”他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是從烤鮮卑人那裡學來的。”

……嚇壞小孩子!阿草立刻露出了一個要哭不哭的驚恐表情!

陸白趕緊摸摸阿草的頭。

“咱們今歲或可豐收,”太史慈打岔道,“到時還可以從涼州買些馬來,雖說路遠,但多挑些種馬,一二年後便能在青州養出一批良馬了。”

……說完之後,就不自覺地看了田豫一眼。

……主簿正盯著羊肉看,被提醒了之後彷彿如夢初醒。

“若是今冬太過寒冷,冬麥恐怕便要受影響,”他說道,“若是馬騰韓遂等人喜愛珍玩玉器,我們便用壽春宮繳獲的那批財物來換馬如何?”

張遼看看太史慈,太史慈看看張遼。

“恐怕西涼人也缺糧食。”張遼說。

……田主簿又不開心了。

“我總能想個什麼辦法,”他小聲道,“把那些珠寶都換了錢糧布帛。”

“不用著急,”她笑道,“咱們總能度過這個冬天的。”

秋風漸起,青徐百姓忙著在田間收割,村頭的稚童終於也能吃得肚皮滾圓時,雒陽街頭卻靜極了。

這是天子腳下,雖然蕭條了許多,但總有許多百姓顛沛流離後,還是記得大漢的那一點餘暉,因此來到了雒陽,希望能獲得些庇護。

但謀士們高妙的籌謀,諸侯們問一問漢鼎輕重的野心,仍然將他們重新丟進了悲慘的境地裡。

每天清晨都有人悄無聲息地死去。

也許死在自家茅草屋裡,也許死在哪堵斷壁殘垣下。

糧食的價格一天比一天高,漸漸有人打起了城外農戶的主意,但那些農戶們也早就將自己賣給了鄔堡。

有人能從鄔堡那裡買一點糧續命,並且惶恐甚至是絕望的等待冬天的來臨。

有人隻能在這個豐饒的秋天慢慢餓死。

朝廷的公卿們並不隻會坐視這場災荒發生,但雒陽周圍放眼望去,河內郡的百姓們自己尚為賊寇所苦,雒陽東是剛剛受過戰亂的兗州,潼關以西則是一片蕭瑟的無人荒地。

隻有河內郡東麵的東郡在臧洪治下,風調雨順,民生安泰。

那麼答案呼之慾出了。

楊修的軺車穿過民生凋敝的朝歌時,臧洪已在東郡這一側等著他了。

這位東郡太守一身官服,神情很是鄭重地接待了朝廷來的使者,並且設酒宴款待了他,一切禮節都是不曾出錯的。

但他異常地沉默寡言。

酒席間充斥著東郡官員們的吹捧與讚美,除此之外,他們彷彿對河內郡的事視若無睹,一句也不會提起。

伏後所出的皇子是不是身體康健?漢室有後,大家應該敬一杯呀;

聽說今年夏天,天子又添了一位公主,必定是一位品貌優秀的淑女呀,大家再敬一杯吧;

楊議郎這樣年輕俊秀,就被委以重任,這必須再敬一杯;

雖然想不出什麼正經話題,反正雒陽來的這位天使多半是個麻煩,灌醉了拉倒,來來來,再來一杯吧!

楊修端起酒盞,看向上座的臧洪。

“今日多謝臧使君款待,”他微笑道,“修已許久未聞酒香了。”

“人言楊德祖才思敏捷,做得好文章,不慣束縛,不受議論,卻為何竟慎戒若此,連酒也不沾了?”

楊修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名官員,“此非我願,而是雒陽糧荒,人且不足食,又何來醇酒?”

臧洪終於不安地動了一下。

夜將深時,賓客們都散去了,隻剩留宿的這位使者,與愁眉不展的主人。

“我非不願供奉朝廷,”臧洪艱澀地說道,“隻是今歲幽州遭難,鄴城有令,要征調糧食運往……”

楊修平靜地看著他。

這是不可能的,糧食就在東郡,不僅不可能往幽州運,甚至隻會從幽州往東郡運。

因為青州連續兩次大戰,已經將平原打得十分荒涼,甚至平原北海間的濟水兩岸都不再有人居住。

這樣的無人區既征不到民夫,更收不到糧,袁紹不到不得已,是不願在這樣的地方打仗的。

——他南下的另一個出口就隻有東郡了。

因此東郡今秋收到的這批糧食,袁紹必定會告訴他都收起來,一粒也不要往外流,囤著等到兩三年內時機成熟時,冀州軍便將大舉南下,從東郡攻向青徐。

而“讓天子捱餓”這件事,本身也是袁紹需要的“時機”之一。

“使君是袁公的臣屬,我不該難為你的。”

臧洪歎了一口氣,冇說什麼話。

“但雒陽街頭上,已經有許多餓殍,此為在下親見。”

這位東郡太守的額頭顯出了汗珠。

“我知道若使君將東郡的糧食運來雒陽,袁公必會大怒,甚至可能對使君不利,”楊修冷冷地說道,“然使君食兩千石之漢祿,卻上不能救天子,下不能救萬民!”

臧洪的嘴唇顫抖了起來,他的臉也變得漲紅,“德祖,德祖……我……”

但他的痛苦似乎並未被對方所察覺,楊修的語氣是質問的,目光也是質問的:

“在下受命出訪東郡時,天子曾問過在下一個問題。”

“什,什麼問題?”

“君非漢臣耶?”

當這個問題問出口時,臧洪一雙虎目裡,終於滾落下淚水。

“我自是漢臣!我父亦受漢家兩千石之食祿!”他幾乎是咆哮一般的回答,“議郎不須激我!明日我便籌備糧草,點齊兵馬,我親自送糧去雒陽!”

楊修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從案後而出,一撩袍服,向他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雒陽生民皆感使君之德!”他鄭重地說道,“若來日袁紹因此興兵,修必設法來救使君!若不能救,甘願同死!”

在臧洪點起兵馬,準備運送糧草去雒陽時,郡中已經有人悄悄將此事報之鄴城。

鄴城的那位主公儘管前一段時間身體有恙,回臧洪的書信十分懈怠,但此時似乎已經大好了。

連續三天,每天都有使者飛馬送信而來,語氣一封比一封嚴厲,要求臧洪不許將糧草運去雒陽。

每一位使者都被臧洪留在了太守府中,好吃好喝地供起來,直到這支兵馬帶了五萬石糧食,浩浩蕩蕩從東郡出發,經河內郡去往雒陽時,使者們才被放出來,倉惶地返回鄴城,向袁紹報信。

“臧子源這個人,我素來是很看重的,”袁紹歎息道,“我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必然不會背叛我。”

“隻可惜在他而言,漢室在主公之上。”許攸輕飄飄地這樣說道。

“我當如何行事?”

“他已不聽主公的號令了,”許攸笑道,“主公當如何行事?”

臥榻上的袁本初躺了很久,終於還是坐起來了。

“好歹也得打一頓,”他嘟囔了一句,“將監軍為我找來,再令諸將清點兵馬,安排糧草。”

許攸開心極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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