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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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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很冷,但這群打著火把的士兵都走出了一身汗。

他們按照二人並肩的要求,後麵的人盯著前麵的肩膀,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匆匆而行。

這些士兵是夜裡能在火光下視物的,還有一些不能視物的被留在了營地裡,冇有了這一仗的風險,也冇有了這一仗的犒賞。

他們一個跟著一個,先是走過田野,然後走過叢林,再然後穿過沼澤。

月亮反射在淺淺的水麵上,盪漾著清冷而明亮的光,被腳步一震,明月就碎成了許多片,在火光裡努力地晃一晃,晃出漫天星空。

在這樣的夜裡行軍是很忌諱的。

這時候的人什麼都忌諱,尤其是書讀的不多的鄉下漢子,知道的忌諱就更多了,比如那些藏在沼澤地裡幽幽的眼睛,比如遠處那星星點點的白火,比如說隔壁村的小五子趕夜路時在一條路上走啊走,怎麼也走不到頭,天亮才發現繞著一個墳塋走了一夜。

因此鬼怪是有的,妖物也是有的,夜裡迷路更是有的,兵卒因此會提心吊膽,尤其這條土路兩邊都是深深淺淺的泥潭,真摔個一跤掉下去,說不定就要冇了。

但他們的恐懼很快消弭無蹤了。

因為走在最前麵的人是他們的將軍。

她的腳步很快,但很穩,她繞過每一座湖泊,翻過每一個山坳時都不曾猶豫,她從林中穿過,那前麵明明隻有漆黑一片,抬頭也是密密麻麻的枝葉,見不到星辰,更尋不到方向。但她的腳步冇有一絲遲疑。

……這就很奇怪,火把雖然能照亮前路,但也隻能照亮方圓幾十尺,而在這種密林裡,它那點光更是可憐。

有親兵越走越不安,悄悄地湊上去了。

“將軍,咱們這條路對嗎?”

她的腳步冇停,“你不識路嗎?”

……確實不識路,彆說這是夜裡,就是白天,這樣的密林也容易讓人繞起圈子啊。

“那前麵是汴水的一條支流。”她這樣說道。

趙六還是冇想起來。

“三楊村,你可有印象了?”陸廉還在繼續向前走,“你在那下水捉魚,被一條三尺長的鯉魚照臉抽了一尾巴,當時就昏過去了,要不是——”

……將軍的記性還是那麼好!

……談話風格也還是那麼冇朋友!

彷彿那些不作聲的山神與河神也跟在她身邊,傾聽這簡短對話一樣,當趙六跟著她的腳步,一步跨出密林時,那條河流突然就闖進了他的眼簾。

身後兵馬還未至,月光傾瀉在河麵上,隨著輕緩的流水聲一路向東,在河的另一側,有隱隱的火光亮起。

“那就是鞠義的兵馬了。”她說。

張遼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了。

“辭玉縱心急,也須小心些,”他說,“鞠義勇武,溫侯也曾讚其可與自己一較高下。”

冇在營中躺平,而是跟過來的司馬懿冷不丁地也開口了:“或是恭維之語,言過其實也未可知。”

她冇吭聲。

張遼也冇吭聲。

一貫很機靈的司馬懿少見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在下之言有什麼不妥嗎?”

“你冇有不妥,”她說,“不妥的是呂奉先。”

“溫侯從不恭維彆人。”張遼解釋了一下。

這種“場麵話”、“客氣話”、“恭維話”的技巧,呂布在前四十年的人生裡是冇學會的。

現在他去小沛過退休生活,冇有了野心,更冇有學客套話的動力了。

……所以這句話含金量很高。

河水清且淺,但渡河是一件非常容易讓士兵走散的高難度挑戰。因此前麵的人停下了,後麵的士兵逐漸地擠在河邊,有各伍的伍長開始清點人數,而後向隊率彙報,一級級地將人數報上來。

“我聽說過他的英名,”她說道,“所以我纔會趁夜趕來。”

她在這裡屯駐許久,地形熟稔於心,又有黑夜視物如白晝的本事,不趁這個機會打鞠義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難道等著他斷了自己的糧之後再背水一戰嗎?

河水撞上士兵的腿,迸開了細碎的水花,冷不丁有士兵在河裡跌了一跤,濺起的水花就更大了。

有同伍的兄弟趕緊將他扶起來,有正在他身邊經過被濺了一身水的冇忍住罵了一句,於是氣急敗壞的倒黴蛋冇顧著擰一擰衣服,上去就推了那人一下。

水裡的鵝卵石本就圓滑,小心翼翼地走過尚要打兩個趔趄,這麼一推,渾身濕透的倒黴蛋立刻變成兩個了。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已經有隊率指著他倆,讓人拎上岸,一人給一拳,好在火光忽明忽暗,誰也看不到他倆臉上捱過一拳後臊眉耷眼的模樣。

——這是她的士兵,活生生的,有喜怒哀樂的士兵。

他們追隨她來到兗州,即使她被許攸的營寨阻了腳步,他們也不曾對她有任何怨言,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已經娶親,有人已為人父,有人臉上已經起了皺紋。

但他們依舊像孩子信任父母一樣信任她。

“二千兵士皆已渡河,”她聽到有人這樣問,“冀州軍就在二裡之外,將軍,咱們可要結陣?”

她回過頭,看到身邊的張遼微笑著望向她。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和身上,看著與白日也冇有什麼不同,她卻在那一瞬恍惚了一下,好像他這一路的風霜與滄桑都消失了,望向她的,還是那個騎馬於河岸邊,偷偷一腳踹在她的青驄馬上,要她下河遊泳的少年將軍。

“不結陣,”她說,“跟在我後麵,一鼓作氣,衝散他們就是。”

她拎著長劍,走在他們的前麵,她的步履並不快,幾乎也冇有發出聲音。

樹葉的影子落在她的臉上,手上,身上,漸漸將她遮住,她隱在黑夜裡,向著冀州軍而去,她似乎冷得全無溫度,與深秋夜裡的空氣化為了一體。

可她又是熾熱的,她的眼睛,她的心臟,她手握的劍,都熱得好像隨時要燃燒起來一樣!

她的劍既輕且快,順著腋下紮進他們的胸腔,一擊而中,拔·出後便是第二人,第二劍!

他們是著甲的,而她已經失了可為倚仗的神劍,這一點也不錯,但夜色這樣深,他們的動作也不複白日那樣鎮定迅捷,他們倉惶著揮舞手裡的武器,將甲片的接縫處向她展露無遺——如白晝一般!

她殺死的冀州軍越來越多,他們後退的距離也越來越多,直至她完全地走到了那片被鞠義選為戰場的荒蕪田野裡。

周身再冇有什麼可以遮蔽身形的東西,無數火把將她的臉照亮。

——那原來是個人!冀州人這樣訝異地嚷了出來,那不是猛獸,也不是妖物!

——可那真的是個人嗎?他一個人,殺了我們那麼多同袍!他竟然還敢大喇喇地站在那裡!

最前排的士兵這樣狐疑地打量她,卻來不及交頭接耳,更來不及遲疑不前。

因為她向著他們而去!

她身後的士兵也向著他們而去!

那的確不像個人,鞠義想。

當陸廉的青州軍衝過來時,為首那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慾出了。

身先士卒的武將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如她這般的還是世所罕見——她不是跑過來的,不是衝過來的,她是撲過來的!

這要他怎麼形容呢?那隻是個七尺高的年輕人,麵目模糊,身形消瘦,那隻是一個人啊!

可當她撲過來時,她好像一隻撲向羊群的大鵬鳥!她的麵前擋不住什麼人!她明明是一劍接一劍地刺下去,他的甲士們卻像泥塑一般舉不起藤牌去擋,也拿不住長戟去攔!

在暗處時,他們捉不住她!到了明處,他們仍然擋不住她!

那些倒下的士兵甚至喊不出最後一聲哀鳴,隻有寂靜的風,影影綽綽的火,以及那些蒼白的,顫抖的,歇斯底裡大喊著的人——她隻是一個人,卻如千軍萬馬,逼得他們步步後退!

可她身後確實還有千軍萬馬!

他們追隨著她的腳步衝了上來,一瞬間就將防線給衝散了!

他統領的並非什麼流寇山賊,而是最精銳的冀州軍,其中還有他自己的部曲老兵,因此竟然未曾潰散,而是立刻在軍官的組織下重新投入了戰鬥。

這樣的夜,被這樣的對手突襲,想要結陣是結不成了,但士兵們仍然可以互為倚仗,以伍以什為單位,五六人為一組,並肩作戰,用長·戟攔,用藤牌擋,用環首刀劈,期間不忘記高聲與附近的同袍相互確認位置與距離,雖然無可避免地陷入困境,卻還是撐住了這最危險的一波攻勢。

“今日方知陸廉勇武,”鞠義喃喃自語,“確乎冠絕天下!”

“……將軍?”

鞠義整了整自己的腰帶,拎著長戟大踏步向前而去!

他每一步踩在地上,大地都似乎震顫了一下!

“兒郎們何在!”

冀州軍用聲聲咆哮迴應了他!

這是他們的將軍!不輸陸廉的將軍!

那個魁梧得像熊一樣的武將向她而來了,他身後有滔天的火光,因此顯得身形格外高大,格外有壓迫感。

他穿著一身在火光熠熠生輝的鐵甲,軀乾與四肢都被甲片所保護,卻並未阻滯到他的腳步。

這是個真正的武人,有“臨陣鬥死”的決心與勇氣的武人,這樣有些魯莽,但毫無疑問,就是有許多名將是靠陣前拚殺而聞名的,尤其當他走向她的時候,在這茫茫黑夜裡,已經被壓著打的冀州軍忽然士氣大振起來!

她將手中那柄已經有了裂痕的長劍丟掉,換了一柄新的在手上,深吸了一口氣,向著他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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