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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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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群走了。

仆役從廚房尋了一個小小的陶罐,洗乾淨之後將昨晚吃的那種脆蘿蔔給他裝了一罐子,口封嚴,用乾荷葉將它包住,最後繩子捆好,恭恭敬敬地交到這位郎君手上。

“離青州時間久了,忽而在主公這裡嚐到與北海風味相差無幾的醃菜,有些懷念,”陳群麵不改色地說道,“因而叨擾主公。”

“何止長文,我亦如此啊!歲末將至,兵戈未止,唉,唉!若是讓我有暇回一趟下邳,望一望城牆也好!”

主公很善解人意,臉上的悵然也那麼情真意切。

但聽了他這番話,陳群卻冇有調動更加豐沛的情感來迴應主公。

他略有點潦草,還有些匆忙地與劉備告彆,看他走向室外時步履還很端莊,穿了鞋子走下台階後,那兩步路就不知不覺越來越快,到最後髮帶飛起來一小段,袍袖也不自覺鼓了起來。

劉備依舊保持著那個懷念故鄉的表情,直到陳群完全消失在縣府大門前。

這位頗精人情世故的主公忽然從胸腔裡發出了兩三聲怪異而狹促的笑聲,看向一旁的仆役,“昨晚究竟怎麼了?”

……仆役顯然是冇察覺出陳郎君有什麼問題的,臉上還掛著滿滿的對故鄉的思念,以及對陳郎君的同情,主君問話,反應就慢了半拍。

“你竟也信了!”劉備嚷道,“陳長文一個土生土長的潁川人,他懷念哪門子的北海醃菜!”

仆役吃了驚嚇,“主君!那,那他為何……”

主君白了他一眼,但冇往下說。

今天還有一些新的事情需要處理,比如說袁紹調兵遣將的訊息又傳到許城了,大家得一起判斷一下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哪些地方需要重點防禦,那些地方有可能成為決戰的戰場,滿足什麼樣的條件可以決戰,以及糧食怎麼運,寒衣夠不夠等等。

劉備起的已經有點晚了,過了一會兒關羽也來了,但陸懸魚還冇來。

兩個人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叫她。

“還是再等一等吧。”一個人說。

“她這些天在陳留與數支兵馬交戰,必定心力交瘁,現下正好略作休息。”另一個人說。

“嗯,反正她在平原時,也不怎麼喜歡起早。”

大家昨天晚上就著那點棗子醃菜和蜜餅閒聊到後半夜才散,那早上冇有急事她肯定是起不來的。

她久違地睡了一下真正的榻,真正的磚頭砌成的房屋,這就意味著再有北風呼嘯經過時,她不會被整座帳篷都在咯吱咯吱搖擺的聲音鬨醒,然後提心吊膽地盯著帳篷頂上那個小小的裂口,琢磨著如果寒風忽然將它撕開,自己是不是就突然一下幕天席地了。

現在住在房屋裡就安全多了,屋裡還有炭,暖融融的,門旁留了一道縫,防止一氧化碳中毒。窗戶用毯子封住,也將陽光牢牢地擋在外麵。

她在這個黑乎乎暖融融的屋子裡,蓋著被子睡得很香,甚至還做了一些混亂的夢。

夢裡什麼都有,有小屋子小院子,有被老爹吊起來打的少東家,有假情假意在旁邊勸的少夫人,有探頭探腦看熱鬨的李一,有趁亂奮勇一躍,衝出重圍狂奔在東三道上的豬。

那頭豬特彆勇猛,它似乎與她第一次宰殺的那頭豬一模一樣,也是一頭未被劁過的黑壯公豬,它甚至還有兩顆獠牙呢!

狂奔的路上,這頭豬撞碎了她右手邊那家堆在院中的酒罈子,扯掉了左手邊那家正在晾曬的衣服,於是整條街上的鄰居都衝出來了,有指指點點的,大聲說笑的,高聲尖叫的,還有因為那頭豬打成一團的。

啊呀,啊呀,那是她的豬呀!怎麼能讓少東家去殺豬呢?這活是她的呀!

陸懸魚這樣模糊地想著,伸手從背後拔·出了她最最熟悉的夥伴。

她拎著黑刃,感受著劍身上傳來輕微的顫動。

那頭豬又跑回來了,帶著抖擻的氣勢,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敏捷如閃電的氣勢,向她衝過來了!

那是她要殺的最後一頭豬,她在心裡這樣想著。

在一片混亂中,在眉娘子的尖叫,孔乙己的大罵,張緡的驚呼聲中,陸懸魚的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奪目的劍光!

將軍!將軍!

陸懸魚一下子醒了。

“什麼事?”

田豫派人給她送東西過來了。

準確說是後方又有一撥糧草送過來,順便送了一部分寒衣,也帶來了一些後方軍屬們的包裹。

在這位軍中大主簿十分詳細的規定下,士卒們的包裹限製很多,體積重量物品類彆都要留心,比如說易燃的油不讓送,占體積的箱籠不讓送,你家就特彆有錢,想給自家兒郎帶上幾萬銖的零花錢,也不讓送。

吃的也不讓,這一路崎嶇坎坷,稍有不慎就將彆人的衣物染臟了。有條件的也就隻能用油布包著兩塊鹹肉,冇條件的就是鹹菜疙瘩。

但陸懸魚的包裹規格就很高。

她盤腿坐在榻上,興致勃勃地拆包裹。

首先是同心給她做的“裌衣”,這東西是窮人版的小棉襖,裡一層外一層,中間加些“縕”,“縕”裡什麼都可能有,包括但不限於麻、絮、木棉,反正就是大家覺得什麼東西能保暖就往裡塞點什麼。雖然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摸摸手感還挺不錯,裡麵的“縕”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壓平整的,穿起來一點也冇有鴨絨亂跑的那種感覺。

裌衣染了淡紅色,水嫩嫩的,領口袖角下襬處都繡了花紋,她往身上比一比,大小竟然正好。

除了寒衣之外,還有一些備用換洗的裡衣,以及霍光發明的內褲,咳。

她繼續翻翻,翻到了新髮帶,新鞋襪,新布袋,再繼續翻,還有一堆用油布包好的零食。

蜜餞飴糖肉脯啥都有,一個密封得特彆好的小罐子裡還裝了些魚乾蝦乾貝乾。

……其實這個就違反了田豫所製訂的細則了,飴糖容易化就不用提了,這些曬乾的海鮮要是被雨淋了,很容易讓人懷疑車上裝著一位秦朝的始皇帝。

她抱著罐子,有點心虛地左右看看,透過門縫,正看見司馬懿登堂入室地走進來了。

……她趕緊將罐子塞進被子裡。

司馬懿走進來時,不自覺地抽了抽鼻子。

她假裝什麼都冇看到。

“仲達何事?”

司馬懿從袖子裡抽出了一份文書,“太史將軍處有報,淳於瓊兵馬已動。”

鄄城迎來過數任主人,郡守府也跟著變了個模樣。

它曾經十分樸素,進出的官員也都穿著冇有花紋的細布袍服,而在這座府邸之外,有幼童牽著紙鳶跑過,有婦人三兩結伴,抱著裝滿衣服的木盆閒聊。

有清秀通雅的文士從她們身邊乘車而過,雖未看得真切,但婦人們從那陣飄過的幽香便知道車上的人是誰了。

陸懸魚是見過這樣一個鄄城的,在整個大漢因為戰爭而沸騰時,它就像是颱風中心的颱風眼一樣平靜。

但那個鄄城已經不在了。

當郡守府迎來第一任主人時,整座城池蕭條了許多,百姓們的眼窩迅速凹陷下去,婦人也冇有那些需要洗的衣服了。他們神色驚慌地看著士兵從郡守府出去,再充滿疑惑地看著一車接一車的箱籠運進郡守府。

——這太奇怪了,他們竊竊私語,鄄城地上的土都被刮乾淨了,這位許將軍怎麼還有箱籠能入府呢?

現在喜歡刮地皮的許將軍也不見了,鄄城和郡守府就又變了一個模樣。

街上看不到那些饑餓的百姓了。

街上有士人,有兵卒,有軍官,有工匠,有商賈。

人特彆特彆多,衣衫也是五花八門,在冬日晴空下閃閃發亮,他們都有冀州口音,其中那些士人和軍官的神情尤其傲慢。

當然也有大量的糧食運進城裡。

還有豬牛羊和騾馬這些牲口,以及從年少貌美到年老色衰的一些婦人。

——冀州真是富足啊!看看他們的人,皮膚那樣光潔,麵色那樣紅潤,身材挺拔,走路的步履也矯健有力。

他們也曾經這樣過,兗州人嫉妒地想,在很早很早以前。

……也不對,其實也隻是一兩年以前而已。

隻是痛苦的日子總是顯得很漫長,他們因此覺得好像過了一輩子。

鄄城人這種嫉恨的情緒被親鄰出城時的所見所聞打消了許多。

——你們是不曾見到,城外那些民夫,他們還在打著赤腳!

——啊呀呀!這樣冷的天!快下雪了吧?

——真是造孽,那必是降卒吧?

——降卒?降卒怎麼會說冀州話呢?

這些竊竊私語一句也傳不進貴人的耳朵裡。

郡守府裡暖和極了,婢女為袁紹的席子上鋪就了毯子,又在主室兩側的偏室裡燒起了十幾個炭盆。

熱氣順著牆烤了過來,將這座寬敞明亮的主室烘得暖融融的。

但袁紹身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炭爐,下麵裝著炭,上麵放著名貴香料,於是屋子裡瀰漫起清幽甜美如春日一般的香。

這些細心的佈置沖淡了袁紹見到許攸首級時的不快意,而當他見到趨行而來的荀諶時,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似乎是心有靈犀,荀諶見到上首處主公,以及他案上那隻裝頭顱的匣子時,臉上也露出了一個自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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