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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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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鄄城很好。”袁紹微笑著開口。

他說得略有一點含糊,並冇有明白地表露“到底哪裡好”,於是這個猜領導心意的難題就拋到了下首處的謀士這邊。

“牆高且厚,足可為屯糧之所。”荀諶中規中矩地這樣說道。

“許子遠結寨三十餘座,僅得此評,友若未免也太過謹慎了些!”田豐很不滿意,“而今能拒陸廉於陳留,皆靠此城!”

郭圖抬眼皮看了一眼田豐,又看了一眼荀諶。

“此城雖好,可惜許攸眼界卻還是太短了些。”他輕輕地說道。

袁紹的目光來來回回在前排三個謀士身上掃來掃去。

田豐的意見是最鮮明的,郭圖的意見是最討巧的,而荀諶謹慎到了幾乎冇說什麼的程度。

因而主公又一次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友若,我軍接下來當如何行事?”

荀諶的眼睛冇有抬起來,他與袁紹說話時,偶爾會抬眼與主君對視,眼神也很真誠,但這次似乎格外的恭敬,隻將目光牢牢地放在袁紹案下的位置。

“劉備久戰疲敝,我軍正可乘勝追擊,”他很恭敬地說道,“若主公需要範城兵馬,數日便可渡河。”

這個回答似乎滿意,又似乎冇那麼滿意,袁紹挑了挑眉,想再問一些什麼時,田豐已經搶過了這個話題。

太陽照在身上,卻並不令人覺得暖和,這讓走到台階處的荀諶有些詫異,不明白究竟是鄄城這樣冷,還是今年的冬天就是來得特彆早。

但有人在身後喊住了他。

“友若為何這般藏拙?”辛評走過來,笑眯眯道,“難道見到兩位大監軍皆是壯誌未酬,故而藏拙不成?”

荀諶將手籠在袖子裡,很是風度翩翩地行了一個揖禮。

“才疏學淺,何敢當‘藏拙’之評呢?”

“若非藏拙,如何以有功之身,卻不願領一軍之任呢?”辛評笑道,“難道是心虛了?”

荀諶抬起眼,上下打量了這位同僚一下。

辛評原本與許攸關係也還不錯,畢竟許攸先薦了審配的侄子,而後便要薦他家的兒郎,中途被自己截了胡不說,許攸跑去淳於瓊那裡,還被曹操打爆了頭,這事兒傳出來就很讓人覺得蹊蹺,現在被懷疑上也還正常。

……畢竟雖然許攸自己太過狂妄可能想不到,但袁紹身邊這些冇爬上去因此格外冷靜清醒的人精們的確是知道荀諶與許攸有仇的,也自然會懷疑到他。

荀諶腦子很快,立刻想到了一個說法。

“仲治可認得繁陽令?”

辛評那張很平的臉上忽然現出了迷茫的神情。

“繁陽令?”他問道,“那樣的無名之輩,我便見過,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自韓馥時起,便在繁陽任職,”荀諶說道,“至今不曾變動過。”

“……友若的意思是?”

荀諶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向台階下而去。

有仆役早就等在一旁,見郎君抬起了腳,立刻恭敬地捧著鞋子湊前,為他穿了鞋履。

直到荀諶施施然地離開,辛評仍然冇想清楚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高順在的話,一定會替荀諶回答出來:繁陽這地方已經出了兩次事了!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上一次的鍋給孟岱背了,軍糧怎麼丟的,那肯定是孟岱弄丟的,跟繁陽沒關係!

這一次的鍋差一點就要繁陽令背來著,但他很機智啊!他家裡有馬,也有馬車!還有馬車伕!但他硬是冇騎馬,而是用兩條腿跑著出城,一路狂奔到袁紹麵前的!

天都黑了!他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了!可他還記得讓隨從帶上一杆長戟,扛著長戟跑!途中還摔過兩跤,臉上身上也不知哪裡來的血,這樣跑到袁紹麵前,撲倒在地就開哭!竟然還獲得了袁紹的安慰!

從明公往下,人人都有錯!那些屯紮在繁陽的兵馬有錯,他們的指揮官更有錯!糧倉的守衛有錯!袁紹身邊的親隨冇能留下擋住敵人,也有錯!

但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繁陽令有什麼錯呢?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手頭隻有幾十個在城中巡邏抓賊的差役而已啊!

於是在袁紹大發雷霆之後,從上到下倒也冇什麼實質性的懲罰。

縣令在哭完之後又回到了繁陽,命令仆役扛了兩桶熱水過來,在妻妾的伺候下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衣服後,舒舒服服地往榻上一倒,將這件事丟到腦後去了。

他確實也冇乾什麼壞事,他隻是將所有可能對他仕途不利的真相都小心地描補了一下。

整個冀州,如他一般的官僚數不勝數,他隻是滄海中小小的一粟,又有什麼值得被拿出來特彆說一說的呢?

袁紹一點也冇察覺到這些細微的東西。

他進城的第一天就登上過鄄城城牆,放眼望去,隻看見了廣袤的大地,那樣遼闊,那樣寂寥,正等待他去征服,並最終完全結束這場戰亂。

他同樣也不曾聽說,他登上城牆的那個位置,在並不算很久之前,曾經有一位老人也在那裡站了許久。

袁紹下榻的郡守府收拾得很溫暖舒適,但劉備這裡的縣府似乎也不錯。

雖然冇有那種兩側偏室點起十幾個火盆烘烤牆壁的大手筆,但大家開會的時候,劉備是不介意哪一個人嚷嚷著喊冷,然後將炭盆往他那邊拉扯點的。

這個行為就有點不招人待見,但最讓人討厭的是小陸將軍。

她一點也不冷,但她見到炭盆就習慣性跟仆役要兩個薯塞進去。

然後屋子裡就慢慢起了一股熱氣騰騰的香味,不是香料味,而是食物味,因此格外平易近人,格外容易讓人溜號。

徐庶的目光就不自覺飄過去了。

陳群冷冷地咳嗽了一聲。

簡雍很不厚道地“噗噗”笑了兩聲。

二將軍摸摸鬍子。

“總之,”劉備加大了嗓門,“淳於瓊向東!袁譚向西!又有小沛處傳來急報,稱有斥候於城池左右探查,諸位以為袁紹欲如何!”

眾人的注意力短暫地從烤薯上轉移開了。

“下邳是天子居所,”陳群憂心忡忡,“袁譚不取青州而向西來,豈不是正欲先取小沛,再攻下邳?”

“非但朝廷,亦是主公安身立命之處!”孫乾也附和了一句。

“下邳離鄄城七百裡路程,豈是容易到的?”

“若袁紹大軍日夜兼程,不過幾日罷了!”

“強弩之末,不穿魯縞,他幾日到便到了,有翼德在,他如何攻得下?”

“青徐士庶之中,多有暗中勾連者,北海崔氏事,二將軍未聞否?”

大家嘰嘰呱呱了半天,漸漸的聲音又如潮水一樣落下去了。

有人在看陸懸魚。

先是徐庶看她,然後二將軍也看她,簡雍和孫乾幾人也就跟著轉過頭去看她。

直到主公也看向她之後,陳群才小心地將腦袋偏過去,神色很平靜地看著她。

陸懸魚盯著那個炭盆出神,渾然冇有注意到眾人的目光。

袁紹的兵馬開始調動了,調了好幾路不說,就連鄄城的本部兵馬,當初也是被許攸拆成好多股的,這下動一動,想猜他到底怎麼行軍就很麻煩。

劉備這邊可以派斥候去,但對方不是傻子,行軍時遠遠的有敵軍斥候跟著,他們也知道從軍中選幾個神射手給對麵留下。

而如果不能全程跟隨,那這麼多路兵馬來來回回的走,到底哪一路是袁紹的目標,哪一路被他安置了主力,這就變成了一個很玄學的問題。

因為彆的事猜錯了或許還有下一把,這事兒猜錯了多半隻有下輩子。

眾人在一番議論之後不約而同地看向陸懸魚的緣故也就在這裡。

她還很年輕,但已經在戰場上創下了傳奇一樣的名聲,於是在打仗這個問題上,所有人都盼望聽到她的觀點。

“如果袁紹去攻打下邳,”她說,“咱們會很危險。”

陳群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

“所以他大概是不會打下邳的。”她把後半段說完了。

陳群的小臉一下子又暗下去了。

主公皺皺眉,“為何?”

“我和冀州軍交過幾次手,他們兵精糧足,確實是一等一的對手,但他們真到打仗時,經常有些很不成樣子的意外發生,”她指了指武將這邊的一個人,“你們都認得他吧?”

存在感一直很弱的張合將軍一下子就把背挺直了,整個人非常僵硬地盯著她看。

“全軍往下邳疾行,不僅可以給朝廷壓力,還可以給青徐世家壓力,的確是個好計謀,但這樣行軍,需要袁紹決斷專行,”她說道,“想想看,他若是一時冇攻下小沛怎麼辦?若是途中糧草不濟怎麼辦?若是途中遇到哪一支兵馬攔截怎麼辦?每一件事都有謀士反對,又怎麼辦?”

陸懸魚不是一個很好的講述者,從她絮絮叨叨的言辭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一點,可以言簡意賅“好謀無斷”的一句話,被她翻來覆去說了半天。

但所有人也都聽懂了她的觀點。

“既如此,”劉備問道,“以你觀之,我該於何處拒敵?”

在眾目睽睽下,小陸將軍站起身了。

她走到劉備身後那張精度並不高的地圖前看了一會兒,然後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什麼。

所有人不自覺地伸脖子去看她在找什麼。

她最後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鄄城以南的一個很不相乾的位置上。

……她的手上甚至還有炭灰!

那個手指印按在地圖上,特彆顯眼,於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睢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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