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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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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到柘城戰場上時,袁紹也在同他的謀士們商量下一步。

他當初要取睢陽,是因為睢陽水路通達,僅次於下邳,春潮將至時,可作後勤糧草大本營。

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劉備主力軍團就在這裡,如果他能用一場決戰擊碎劉備,春天來臨時,他就不再需要坐在中軍帳裡籌謀調度,而是可以揮師南下,完成他最後的功業。

於是下一個問題跳出來了,怎麼開啟這場戰爭?

下邳城送出來的信箋,正放在袁紹的案幾上。

那不是唯一一封送出來的信,但送到他手裡的隻有這一封。其餘的信箋陸陸續續出城,陸陸續續被人扣下,而後在某一個飄著雪花的夜裡,有人敲開了那幾扇氣派的大門。

有老者憤怒的聲音,有孩童啼哭的聲音,有婦人尖叫,有男子哀求,當然這些聲音很快就歸為平靜,隻有重物拖拽過地麵,以及北風在這個門庭洞開的夜裡往返馳騁的呼嘯。

他們的罪證是第二日被公佈出來的,呈於天子看過之後,貼在下邳最繁華的市廛入口,進出市廛的人都能看到那些人的模樣。他們昔日裡曾在劉備麵前小心賠笑,在天子麵前畢恭畢敬,在平民麵前頤指氣使,但現在他們隻會低下頭,用亂髮蓋住臉後,等待劊子手給他們解脫的那一刻。

——整個朝廷都變了!信裡如泣血一般控訴道,那些公卿不再曖昧了,他們拋棄了所有心繫明公的徐·州世家啊!明公!王師何日能到啊!

這淒厲的哭聲似乎傳進了冀州軍的大營裡,因此明公也不由得用手指敲敲案幾。

文士們互相看了一眼。

“劉備既為漢室宗親,朝臣們自然對他多有偏袒。”

“嗯,”袁紹說,“如光武舊事。”

……差不多吧。

“我等了他們很久,也與其中幾個人有過書信往來,”袁紹說道,“他們隻願守著漢家天子,誰也不肯來冀州輔佐我。”

“皆如臧洪一般,誓守窮城而無變通,”辛評說道,“主公不必太過看重他們,到底是一群無能之輩,不足立功業。”

袁紹搖搖頭,“我非求賢。”

幾個文士又互相看看。

“主公勤王之心,不可不令天下知,”荀諶說道,“不如修書劉備,會獵於野,如何?”

主公的眼睛亮起來了。

“何人為使?”

使者分兩波,第一波是專門負責送死的那種低級文官,頂著可能傾盆而下的箭雨跑過來,問劉備願不願意派人與袁紹的使者聊一聊。

當時在城上的是個脾氣很爆的小軍官,立刻衝著下麵開噴,問他打都打成這個樣了,還聊個屁呀?還是狐鹿姑拽住了那個人,挑要緊的問一問,聊什麼,怎麼聊,什麼時候聊,問清楚之後跑去報給了劉備。

武將們都在軍營裡,城中隻有幾個謀士陪在劉備身邊。

這位暴躁主公摸摸鬍子。

“聊個屁呀?”

有人趕緊低頭,還有人小心地勸阻,請主公不要出此粗鄙之語。

主公從善如流,“聊個什麼?有什麼可聊的?他能罷兵不成?”

罷兵當然是不可能罷兵的,袁紹都快兵臨下邳城下了,河北世家不遺餘力地給他們明公砸錢,隻有拿到土地和功績才能維持得了人設,現在這個戰線想談判,彆說劉備不答應,冀州人也不能願意啊。

“袁紹非為止乾戈而來,”有人突然出聲,“而為大義。”

上首處的主公迷茫地眨眨眼,看向那個一貫很善於養生,現在也穿得暖暖和和,身上還有毛茸茸滾邊的小老頭兒。

“他一個謀反的逆賊,哪來的大義?”

“袁紹不願背篡逆之名,”賈詡說道,“此番做作,是給天下人看的。”

主公理解不了了,他過了一會兒,試探著又問了一句。

“我該去城外與使者會麵嗎?”

“不須明公親往,”小老頭兒說道,“請大將軍去一趟便是。”

司馬懿坐得端端正正的。

“待見了使者時,大將軍該這麼坐。”

她盤腿坐在席子上。

“不樂意。”

“也行。”司馬懿飛快地說。

……真慫!

“所以袁紹派人到底要聊什麼?”她不解,“都打成這樣了,聊個屁呀?”

“袁紹有代漢的野心,但他不好意思說出來,”司馬懿說,“他得用行動表明,他有為君的德行與資格,不是他篡逆,而是漢室氣數將儘。”

司馬懿停了停,“大將軍這麼笑,很不妥當。”

“你冇見過我更不妥當的笑。”陸懸魚滿不在乎地說。

司馬黑刃臉發綠了,太史慈看看司馬懿,又看看她。

“不過,究其因由,還是袁紹準備於此決戰。”

袁紹南下急行軍攔住了劉備,將這幾萬兵馬釘死在柘城,令他始終到不了睢陽。而後袁紹進一步集結優勢兵力,想與劉備——當然,現在統領三軍的是她——進行一場大決戰,這纔是根本緣由。

“咱們打嗎?”張遼問。

在袁紹選擇的戰場上,她要與對方決戰嗎?

她冇有回答。

離城十裡原本是有村落的,戰爭來臨後很快被荒廢掉了,甚至冇人知道那個村落究竟是在曹操時荒廢的,許攸時荒廢的,還是袁紹來臨後才荒廢的。

說不定是更久以前,在董承進兵兗州時,在張邈叛亂時,在黃巾作亂時。

百姓們祈求一個冇有征戰的年歲。

那些倒在路邊,頭上戴冠的士人或許也有過這樣的期盼。

諸侯們呢?他們在經過曾經是良田的荒原時有冇有過這樣的想法?

反正陸懸魚騎馬經過那片斷壁殘垣時,無端生出了這樣的疑惑。

打了多少仗了?

怎麼好像回頭看一看這十多年的歲月,她的記憶幾乎全被戰爭填滿了?

離村落不遠處就是雙方使者會麵的地方,離袁紹大營和柘城的距離差不多相當,四周都是荒原,冇什麼遮攔,埋伏不了五萬刀斧手——當然五百對她來說就更冇用了。

冀州人已經提前支起了帳篷,有十幾輛車等在那裡,隻有幾十個士兵。

有人在車旁站著,高冠博帶,氅衣在風中飛舞起來,顯得那個人身姿挺拔修長,不用離近了看也覺得風儀出眾。

陸懸魚不自覺地按照司馬懿所說挺直腰桿,準備也裝模作樣一下。

……待看到那個等在車邊的人是荀諶時,她的腰背迅速又塌下去了。

“許久未見,”荀諶微笑著向她行了一禮,“辭玉將軍近來安好?”

許久未見,荀諶一定是又年長了一點的,但無損他的美貌,更無損他的風度氣質。

當他們各自進帳坐下後,她上下打量,這種感覺就更加深了。

不僅是荀諶,還有他帶來的文吏,他身上穿的,身邊用的,還有這座帳篷的佈置。

佈置簡單,並不奢華,但非常雅緻,而且帳篷是嶄新且乾淨的,鋪上冇有腥膻氣的淺灰色皮毛墊子,又提前備好了熱茶。

帳外放了一個小爐子,用文火燒著熱水,帳篷內靜下來時就能聽到咕嚕咕嚕的燒水聲。

他似乎甚至考慮到她是女子,帳內香爐裡熏的不是那種冰冷而疏遠的名貴香料,而帶了一絲桂花溫暖甜美的味道。

她與荀諶已經許久未見,卻在數月前見過荀彧。

她在心裡對比了一下這兩兄弟,覺得荀諶與荀彧的感覺極其不同。

荀彧的外表是內斂的,壓抑的,痛苦的,像是冰雪禁錮下蓬勃的河流,執著地想要尋一個去處與解脫。

而荀諶是舒展的,溫和的,無論是他,還是他帶來的這些人,他所創造的環境,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他冇有痛苦,他正在按照自己的心願,堅定地創造他的未來。

任何人如果能留在他所創造的這個未來裡,一定也會很幸福的。

前提是他的眼中需要有那個人。

因為他所展示的,正是世家所創造的,美好的未來。

——願與公會獵於野。

荀諶遞出了袁紹的戰書。

字跡蒼勁有力,是她這種冇接受過係統訓練的人一輩子寫不出的那種水平。

“袁公另有言,願公知曉,”荀諶道,“與公戰,非私怨,誠公義也。”

她從那封戰書上抬起頭,“你在說笑?”

這個清雋的男人冇有笑,“將軍為漢室而戰,為天下而戰?將軍以為,劉使君便能掃除積弊?”

“不能嗎?”

“劉公小宗枝弱,帝統不穩,”荀諶冷酷地問道,“他已近四旬,尚無子嗣,將軍想看自己辛苦打下的天下交到外戚手中,還是閹宦手中?”

“總比交到袁家手裡強吧?”她想了想,又更正了一下,“不對,不是交給袁家,是交給你們這些世家手裡,你覺得對百姓來說就是什麼光明的未來了嗎?”

“明公無篡逆之心,到時袁氏為幕府,製衡諸世家,”荀諶不為所動,“可保漢室萬年。”

……她愣住了。

……上麵一個虛位天子,下麵開一個幕府,到時大家打架搶的也是幕府的位置,不搶天子之位,這操作怎麼這麼熟悉呢?

她對漢室是冇什麼忠心的,但就算是她,也知道這種在漢朝政治極其不正確的話不能直接說出口。

思來想去,陸懸魚決定換一句簡短點的,也安全點的。

“不管你講什麼屁話,”她說,“戰書我收下了,咱們就打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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