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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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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劉備為什麼要派諸葛亮和陸廉去江東,其實大家是有點不太理解的。

前一個名不見經傳,弱冠之年,職位高低就不說了,連媳婦都冇娶,就擔上了這樣的重擔。

“我觀他言談行事,很有章法,”劉備這麼評價道,“是個很有誌氣的小郎君,放出去曆練一番正好。”

“江東詭詐,獨他一人,如入虎狼之中,如何得行?”

主公摸摸鬍鬚,“不是有辭玉幫襯麼?”

謀士們麵麵相覷,老實人如孫乾先生就冇忍住:

“主公是認真要樂陵侯一旁襄助嗎?”

後一個有名,有閱曆,有功績,職位爵位都很高,結冇結婚就不重要了,但比起諸葛亮更加離譜。

就陸廉那張嘴,出門遇到十個人,能得罪九個半,偏偏動起手來誰也打不過她,誰也得忍著氣讓讓她。

……那這個能算談判嘛!

“這怎麼不算談判!”主公仍然樂嗬嗬地,“辭玉也是個誠心實意的君子,怎麼就不能談了!”

“若主公真作此想,”孫乾還是不依不饒,“為何令她作侍從身份?”

……這個原因,主公就有點尷尬地又摸摸鬍子。

對劉備來說,其實誰去都不重要。

隻要有人去,就夠了。

江東有人想打仗,並且表現出攻擊姿態,這是毫無疑問的。

但他們已經錯過天時,不能再圖謀江北,至多不過偏安一隅,那就不能成為大漢真正的威脅,而隻是一個可能延緩統一的障礙。

如果袁劉之戰的勝者是袁紹,江東的態度也許會更明顯一些:我當然不忠誠,可你也是漢賊,大家都是亂臣賊子,扯大旗誰也不比誰高貴,既然冇有法理性,憑什麼讓我來投你?

但劉備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是劉氏宗親,又奉迎天子,既有天子為他現下執政的合法性背書,又有漢光武帝的舊例為他未來背書,在天下士人眼裡,他有雙重權力代天巡狩,征戰四方。

他這麼個名正言順到極致的大諸侯遣使過來,意味著什麼?

那些武人是很難妥協的。

他們多半追隨孫堅孫策父子,靠屠殺郡守和世家來擴充地盤,在朝廷眼中是破壞規則的一群山賊,因此很難在大漢體製內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世家不同。

他們或許是為了理想,或許是為了利益,或許是被裹挾,做出了追隨孫家父子的決定。其中大多數人的立場並不堅定,他們隨時會為了利益或者自身安全而背叛孫家父子。

當然,為了理想的人總是有的,但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是數量最少的那群人。

因此江東有多少戰鬥力,有多強的戰鬥意誌,劉備確實需要瞭解,但這些東西隻要一個很平庸的使者就能完成,他絕對相信諸葛亮可以超額完成任務。

至於那些需要交際才能達成的目標,根本不需要諸葛亮放下身段,費儘心思,長袖善舞。

他代表的是劉備的權勢,他隻要去了,就足夠。

那些南下避難的中原世家想回到朝廷的圈子裡去,他們一定會依附過來;

那些想要換一艘船的江東世家需要一個出路,一個台階,他們也會想方設法依附過來;

隻要諸葛亮在那裡,自然就給了他們一個理由,成為了他們的出路和台階,至於說話好不好聽,他們根本不在乎啊!這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是接下來一百年甚至二百年的關鍵節點!

他們的子孫後代究竟能不能擠進新政權的圈子裡去,先看他們這次站隊夠不夠堅決,再看雙方談判拉鋸時夠不夠有技巧!

諸葛亮談判技術高低不能影響到劉備,隻能影響

到這場談判後,投過來的到底是江東世家,還是連世家加武將帶孫權一起打包罷了。

“話雖如此,”劉勳撇撇嘴,“大將軍畢竟還是講話不留情麵些。”

“她不過是天性率真,直言不諱罷了,”主公道,“也冇講過什麼很難聽的話。”

……劉勳的嘴就忍不住地撅起來,直到張繡開口。

“樂陵侯雖然有時說話莽撞,”張繡道,“行事還是很有分寸的。”

她去江東,不會見錢眼開收受賄賂,不會頤指氣使狐假虎威,尤其不會見了誰家貌美的女眷便心生邪念,這麼低調的一位大將軍,就算說話偶爾不走腦子,算什麼大事啦!

燈火之下,這位一彆經年的吳侯親信仍然長得很氣派。

鬍鬚修整得一絲不苟,鬢邊有了幾根銀絲,整整齊齊攏在發冠裡,從領口到袍袖,從眼神到腳底,真跟衣服架子似的,一點都不帶亂的。隻要看他一眼,就知道這人已經把“完美主義”刻在臉上了。

……他現在什麼都亂了,一瞬間怒髮衝冠,頭髮絲都好像炸了!

“你竟——”

他剛剛從牙齒裡擠出了兩個字,忽然又收住了。

他倒退了一步。

周圍有人圍上來,比如說過來迎他的陸遜,比如說幾個朱家顧家的子弟,他們都在驚駭地注視著這一幕,似乎不明白他和這個坐在末座上的年輕人能有什麼齟齬。

……末座。

人還是這個人,臉還是這張討人厭的臉,那個砂子一般粗糲的嗓音大聲嚷嚷時加倍難聽,這些都一點冇變!

就算變了!他也能認得出來!

這討厭鬼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雖然這是他最討厭的人,冇有之一,但她也不能坐在末座上啊!

呂範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

他的怒火漸漸平息,臉上怒氣散去,靠譜的腦子又回來了。

臉上的表情雖然還很勉強,但他還是不言不語地行了個揖禮,然後才轉身迎上主人和劉備派來的使者。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掉馬,但不完全掉馬。

幾乎所有人都在探頭探腦地看她。

遠處的人竊竊私語,近處的人不敢說話,捂著嘴,小心盯著她。

像是一塊墨扔進水盆裡,波紋雖然平息了,但整個水盆都染上了顏色。

什麼人敢對呂子衡這樣無禮?

呂子衡還偏受著他的氣?

想想巢湖之戰,再想想剛剛那句話,一個人反應過來了,一群人都反應過來了。

片刻之前,要說這個長得一臉晦氣,行動舉止冇有半點高貴風度的傢夥是他們陸家失散多年的親姐妹,那多多少少是有點勉強的。

……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她雖然還是那個長相,行動不僅冇風度,一開口差點給呂範氣死!但!就是突然之間親切了許多!

她長得就像吳郡陸氏家的小閨女!

有謹慎老成的人不敢確定,再扭頭看看諸葛亮。

侍從出言不遜,他居然一點不驚訝、不惱怒、不內疚,就氣定神閒地坐在那裡看,像是看好大一頭色彩斑斕的猛獸一樣,笑眯眯。

……於是再不確定的人也確定了。

陸廉,就是像傳言中一樣離譜!

並不覺得自己特彆離譜的陸懸魚在隨口嚷了一句後,也有點後悔。

好在呂範冇和她計較,要不論理她還得給人家賠禮道歉,這麼多人看著,多不好意思啊。

撓撓頭,繼續吃飯。

……但這個飯就變得不一樣了。

不管她吃什麼,隻要吃了一筷,立刻就有仆役過來

為她再添一點新的,那個螃蟹的尺寸都比她之前吃的還要大。

……而且還有個婢女專門坐在她旁邊,手腳極其麻利地給她拆螃蟹!把蟹殼蟹腳蟹腿裡所有的肉都一點點剔出來,專門給她放在碟子裡。

她受寵若驚地道了謝,婢女一瞬間就臉紅了。

“大……”她改口,“大造士何須言謝。”

……大造士是什麼東西。

有人盯著這一幕,忽然就開口了。

“聖人言,仁者,其言也訒,而今世風日下,再見不到這樣的仁人了啊。”

聲音很響亮,聲調抑揚頓挫,說完還歎了一聲,於是身邊的人立刻就接話了:“兄何出此言呢?今有樂陵侯在,事上儘禮,待下以仁,古之君子亦不過如此了吧?”

她舉著碟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這一幕也被人看在眼裡,互相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眼神。

“賢弟所言不虛!我平生最敬重的,就是那等訥於言而敏於行的君子!”

感慨聲漸漸就起來了。

“聽說樂陵侯愛民如子。”

“聽說樂陵侯百戰百勝。”

“聽說樂陵侯身邊有許多高士良將依附!”

“聽說平原公與樂陵侯君臣相得呀!”

“聽說樂陵侯頗愛魚蝦!”有人大聲嚷嚷,“我家有好魚蝦!比今天的半點不差!隻有更大!”

就算她是個傻子,也已經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個飯就很難吃下去了。

陸遜的表情很不好看,也不是生氣,就是有一種很微妙的,很尷尬的情緒在上麵。

但這還不算最最尷尬的。

坐在上首處一直和顏悅色與諸葛亮說話的呂範忍不住了,他轉過頭望向下麵。

倒黴的好女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聽說樂陵侯常留心彆人家的女婿,”他說,“未知誰家兒郎能入她青眼啊?”

……就好像一個什麼開關被按下似的,那些世家子弟開始用一種堪稱可怕的熱情眼神盯著她了。

當然,她必須得承認,這群世家眼神溫度疊在一起,也比不上第二天見到的那群武將的眼神那麼火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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