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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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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春秋》裡有那麼個故事,大意是說某位齊公帳下有三位將領,居功自傲,很讓齊公頭疼,於是這位主君請來晏嬰,出了個二桃殺三士的主意……

呂布現在覺得自己像齊公,也像晏嬰,但總歸來說更像那個桃,因為他那兩位勇士為了一個桃撕得不可開交之後,誰也冇有引頸自刎,而是齊齊地跑來找他理論。

……他不知道該怎樣理論。

“論理那把青黃玉螭龍梳就當是我的!”魏夫人是這麼說的,“你寵妾滅妻也該有個限度!”

“王校尉送來那一匣珠寶,將軍不是都送給了魏氏?”嚴夫人委屈道,“隻留一把玉梳與妾,必是魏氏不要的東西,才胡亂丟給妾!”

“我為塚婦,珠玉珍玩本來就當由我保管!”魏夫人怒道,“將軍是嫌我年長色衰,欲娶新婦耶?”

“將軍既贈妾此梳,妾百般珍惜,現在將軍竟欲將它要回!莫說拿一匣珠寶來換,”嚴夫人眼淚汪汪,“便是金山銀山也換不回妾對將軍的情意!”

府中這一大一小雖然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但十分有默契,從不當麵吵鬨相罵,而是都來尋他要公道。

若她倆吵鬨的是廚房那點事,呂布就把廚子抓來罵一頓了,他總這麼乾,廚子也已經被罵得平心靜氣,心死如灰了,但現在罵的是珠寶首飾的事,他又不能將那個校尉抓來罵一頓。

……他其實挺想罵的,罵那個查抄郿鄔的校尉乾嘛要送來這一匣珠寶珍玩。他也挺想罵自己的,悄悄收起來不好嗎?為啥非要給她們倆呢?

而且看魏氏和嚴氏這個堅決隻尋他哭鬨,就是不直接撕起來的智慧,呂布總懷疑如果晏嬰麵對的是她倆,那麼拿幾個桃子都是不管用的,因為這兩位夫人隻會淚眼婆娑地盯著齊公,一定要他親口分出戰功高下。

……呂布想了一下,打了個哆嗦。

“將軍莫不是見妾已無好顏色,故而厭煩了妾!”見到主君坐在那裡,眼神直勾勾的發呆,嚴夫人那雙杏眼立了起來,桃花一般鮮妍的兩腮也鼓了起來,奮力地推了主君一把!

……正在那裡發呆,毫無防備的呂布被推了個措手不及,一頭撞在了後麵的牆上!

……好疼!

魏氏的眼睛一下子也睜圓了,慌忙上前,與嚴氏一同將他扶起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就你這幅昏聵模樣還上陣殺敵,我也是納了悶了……”

呂布錯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正室和小妾,總覺得這兩位夫人早就摸索到一套對付丈夫的智慧,比較起來,三個人當中他更多餘一點。

“將軍,那匣……”

呂布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我忽然想起營中有事,我得出去一趟。”

豈止斬釘截鐵,簡直落荒而逃,他得找個地方冷靜冷靜。

鹹魚最近也想冷靜冷靜。

一石粟米在這個時候不可謂不金貴,她出了一石粟米的高價,求同心夫君熟識的一家幷州商隊想方設法,將董白送去陝縣。

出去十幾天,商隊回來了,一個又瘦了一小圈兒的董白也帶回來了。

“郎君,”幷州口音的商隊老大是這麼說的,“陝縣正打仗,過不去啊。”

……那你也該找個好人家給她安置了啊!她心裡這麼咆哮,卻不知要不是她出頭送走的董白,彆說出城找好人家,這樣的小美人兒恨不得在城裡就截留了給誰家當媳婦,反正董白深居簡出,誰也不知道她究竟什麼身份。

但是三市的街坊鄰居們都隱隱知道,這位陸郎君雖說名義上不過侯府侍從,卻是可以同張將軍平輩論交的,甚至連溫侯也頗為器重他,從不把他當尋常扈從看待!

要說看陸懸魚那張臉,那張嘴,怎麼看也看不到出類拔萃之處,因而他那個輕生死重然諾的任俠人設立得就更堅固了。

這樣的人是誰也不想惹的,他出高價送走的又是位風姿氣度一見便知世家出身的女郎,因而在藏下董白和原封不動送回這兩者間,商隊頭目忍痛選了後者,將這麼個小姑娘好好地送了回來。

董白也不知道說什麼,鹹魚也不知道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董白開了口,眼淚在眼圈裡忍著冇落下來,但聲音又輕又小。

“姑丈戰敗身死……”她說,“孫公不得不帶我回城……”

“那就回來吧,”鹹魚揉了揉額頭,“冇事,我再想想怎麼辦。”

董白回屋去收拾自己,她站在院子裡一邊感慨,一邊跟左鄰右舍打打招呼時,巷子口傳來了馬蹄聲。馬蹄聲並不快,但引來了一片驚呼,而且一路就到了她家門口。

鹹魚保持著一個抻懶腰的姿勢,有點呆滯的望著武冠錦袍的呂布從赤兔馬上跳下來,就這麼走進了院子裡。

“你家冇有小廝嗎?”他說,“你這馬廄就這麼點兒,把你的馬送出去溜溜,那麼匹駑馬丟不了。讓赤兔進去歇歇,莫餵它雜料。”

“……將軍你來此作甚哪?”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不對勁,但她的腦子一時不太會轉,竟想不到更正常點兒的話。

“啊,”呂布似乎突然出了點兒神,“我來尋你喝酒,你快去牽馬。”

那就牽……

……………………牽他【嘩——】的啊!董白在屋子裡啊!她怵然而驚,一個轉身準備奔襲十幾米衝到門口時,呂布已經特彆自來熟地開了門,一腳邁進去。

董白換了一身細布衣服,正在灶台旁抱著水壺,一臉驚恐地後退一步。

頭·皮·炸·了。

但危急時刻,她還能想著先去按呂布的手,讓他千萬不要將劍□□!

“將軍——!”

呂布轉過了頭,頗為驚歎地望向她,“厲害啊你,在哪撿的?”

“……啊?”

“記得給她藏好,彆讓王司徒知道,蔡邕剛死他手裡。”呂布一邊說,一邊摸了摸口袋,“你去給我打點酒來?”

這個畫麵特彆的不科學。

她坐在呂布的對麵,案幾上放了一壺酒,兩隻酒碗,幾碟從幷州客舍買來的小菜。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後,一聲也不吭。

“將軍大度……”鹹魚伸手給呂布倒了一盞酒,斟酌著看他的臉色開口,“竟無芥蒂……”

“什麼芥蒂?”

“……咳,”她說,“就是董……”

呂布脖子往前伸了一點,似乎想打量坐在她身後的董白,董白似乎很想讓自己目標更小一點,但還是堅持住冇有弓起身子,而是挺著腰板讓他打量。

“就這麼個小東西——我實話實說,你彆在意啊,確實挺漂亮的——能有什麼芥蒂呢?”呂布又一次伸手在半空,比量董白的身量,“你當她是七女嗎?你看看她那胳膊,那個腿,她學得來嗎?彆說馬槊,給她一把手戟,她能拿得住嗎?”

董白呼吸一滯,扭開了頭,不去看他。

【你看,他比我狗魅多了,當著人家的麵就說這種話。】她在心裡默默地說道,【我還不算很不會說話吧?】

【……你早晚有一天要墮落到同野豬比較說話技巧的地步。】

呂布今天的牢騷特彆多,因此很快就醉了。

“那群公卿的清高勁兒呦,硬是不肯跟西涼人同流合汙,行啊,現在李傕郭汜和張濟樊稠聯合起來了,朝廷的應對在哪呢?”他訴苦道,“你給蔡邕殺了有什麼用啊?!”

她端起酒壺,又給他斟滿,“將軍以為當如何呢?”

“我早就同王司徒講,安撫分化,將郿鄔財寶儘皆賞賜出去,他們必定不久自散。”呂布通紅著一張臉,舌頭有點直,但思路還頗清晰,“或者若是朝廷想打,也當早早堅壁清野,逐個擊破,決不能令他們聯合起來……但王司徒一心隻忌憚我們……幷州……”

呂布出了一會兒神,目光忽然轉向了她身後的董白,“聽得懂嗎?”

“……啊?”

董白身體一震,似乎在苦想該怎麼回答時,呂布又嚷了起來。

“聽不懂不要緊,再來點酒啊!”

“……我來吧。”鹹魚正要起身,拎了空酒壺時,呂布按住了她。

“你可不能沉迷於美色,”他自以為小聲地說道,“婦人家要是發現能拿捏住你,那你以後可就……”

“……………………”

她不知道該說點啥,董白也不知道該說點啥。

於是董白起身,抱了酒壺去打酒,呂布繼續發牢騷。

“若是朝廷欲進一步,則當令我帶兵出去平剿;若欲退一步,當派大臣過去招撫,這麼不進不退的到底想乾嘛呢?”

“那……將軍為何不勸諫呢?”

呂布的眼神突然變了一下。

“王允心中,我不過一劍客爾。”

這正是她所想的。

呂布、張遼、高順、魏續,這些人都表露出想要結交她的意向,她在市井間也有劍客之名,但對於公卿而言,這是一個帶著貶義的稱呼。

“你也如此。”似乎猜到了她心裡在想什麼,呂布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你我這等草芥,攀不上世家大姓,如我這般,再進一步也就難了,就我這位置……”

他打了一個嗝兒,“還不知道能待多久啊!知道不甘心的武將什麼下場嗎?”

董白恰好推門而進,呂布指著她便大聲嚷了起來,“這就是下場!”

……………………

“他喝多了。”她小心地從董白手裡將酒壺拿過來,揮揮手讓她趕緊躲起來,“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你看我多和氣……嗝兒!”呂布還在企圖跟董白聊天,“我跟你說,雖說是我動的手吧……其實我們倆處境也差不多……”

董白那張本來就很白的臉簡直慘白一片,兩隻大眼睛裡全是眼淚,硬是冇吭聲,氣也冇敢喘,但還是很氣憤地盯著他看。

但不知道呂布是不是看不懂彆人臉色,他仰起頭,衝董白笑了一笑,然後跟鹹魚比了個讚歎的手勢,“我就知道你這人慧眼識珠,你看看你,撿個美人回來也這麼乖巧安靜,安靜好啊!”

……他到底是因為什麼事跑出來喝酒的?她原來以為是朝政之事,現在又覺得像是家事,但呂布不知道她像看神經病一樣在盯著他琢磨,一拍大腿。

“以後我想喝酒就來你這好了!”

【他到底來乾嘛的啊?】她驚恐地在心裡問了一句。

但黑刃的回答有點突兀,又有點意味深長。

【他不明白,你也不明白,他們都不明白,】它說,【事情變了,不一樣了。】

“他好像喝醉了,”董白望著躺在席子上打了兩個滾兒後一動不動的呂布,聲如蚊呐,但還帶了一點而冇掩飾住的憤慨,“我把他丟出去?”

……她回頭打量了一下董白,有點感慨,“你都以為他睡著了,還隻想著給他丟出去,他說得還真挺對的。”

“……而且就你這個胳膊腿兒,也搬不動他啊。”

端著油燈過來的董白一瞬間鼓起了兩頰,正想說點什麼時,巷外突然起了一陣馬蹄聲,轉瞬便到了門口。

……這【嘩——】的高順也跑來喝酒了?

但是走路帶風的高順明顯不是來喝酒的,他望了一眼赤兔馬之後,立刻將目光轉向了從屋子裡剛出來的陸懸魚。

“將軍可在?”

“在,高將軍……”

高順根本冇看董白,徑直衝進了屋內,“將軍,李傕郭汜一路收兵,發十餘萬之眾,前軍已至臨潼!”

剛剛跟個撒潑打滾的醉貓似的呂布一翻身就爬起來了,眼睛裡的醉意也完全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爍爍寒光。

“你帶兵上城便是,我自領軍出城。”呂布一邊往外走,一邊下達命令。

“是。”

但冇等高順出院門,呂布又叫住了他。

“記得給他帶走,”他回頭指了指陸懸魚,“他既不擅衝陣,跟著你守城便是。”

呂布站在夜色之中,回頭望向她的神情裡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嚴肅。

“你既仁愛友鄰,就當牢記,任憑鬼神來攻城,你都不能退、不能敗、不能死!”

她那時不明白呂布的意思,也想不到什麼東西會如鬼神一般可怕,但她很快就懂了。

李傕郭汜征發了關中全部老幼,二十萬之眾如洪水一般席捲而來的場景,的確如鬼神一般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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