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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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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遣使,請封吳侯。

雖然臣子向天子要求爵位在正常情況下看起來有點詭異,但現在畢竟也不是正常情況,經曆過袁術這種公開稱仲家的挑戰後,朝廷對此其實是很寬容的。

但在請封吳侯的同時,張合有信傳來:一江之隔的曲阿,有漁人見到調兵遣將痕跡。

孤證不立,一心想建功立業的張合又多方查證了一番,吳地多山越匪賊,那些兵士會不會是去剿山越呢?

很快又有柴桑處的商賈沿江東下帶來訊息,說鄱陽湖有水軍操練,軍容整齊,令人望之生畏。

但這仍然不足以證明江東有何圖謀,尤其是在劉備剛剛結束了一場大戰的情況下,任何輕啟戰端的人都會被群起攻之。

令劉備最終對江東生疑的是劉表的信。

眾所周知,孫策兄弟因孫堅之死,與荊州劉表有不共戴天的大仇,連帶著對整個荊州士族的態度都非常冷淡。

但最近孫權不僅遣使來下邳,還悄悄遣使去了荊州,給蔡瑁送了一份厚禮,想要同劉表緩和關係。

親爹的死說緩頰就緩頰,這個氣量大起來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對麵還不是傻白甜劉勳,而是老謀深算的劉表,自然會生疑心。

孫權是真心想歸附朝廷嗎?

這個問題在朝堂上被提出來,很快有朝臣給出意見:一個忠心的漢臣不會拒絕天子的召見,下一道詔書讓他來下邳不就知道了嗎?

但立刻又有人反對:如果孫權有悖逆之念,無悖逆之膽,詔書隻會打草驚蛇,讓他以為圖窮匕見,隻能起兵。

一提到起兵,有人當時就看了一眼樂陵侯陸廉。

……陸廉低著頭,睡的很香。

又看看楊彪。

楊彪也看看陸廉,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無論從體量上還是政治上,江東都無法與朝廷抗衡,而在軍事水準上更是天壤之彆。孫策善戰,但最擅水戰,當年曾攻克合肥,不足旬日便被陸廉疾風驟雨般打回了水裡,稱得上是孫策生平一大恨事。

若江東孫郎尚在,報仇雪恨或未可知。

但他現在不在了,留下的是一個今年剛滿十八歲的孫權,受父兄蔭庇,得了江東這片基業,他若能在世家林立的艱難境遇裡守住江東,已是大大不易,若還想在戰爭裡勝過陸廉,除非是兩手一張天降隕石的位麵之子。

雖然暫時不清楚江東這種表麵客氣,背後搞小動作的態度是怎麼回事,但冇必要把陸廉扯進來。她已經是個縣侯,封無可封,就算真要和江東打仗,也不必由她來做主將,引出朝堂一堆難以收拾的麻煩事。

在一眾朝官不解的目光中,楊彪高深莫測地摸摸自己雪白的鬍子。

她想在朝堂上睡覺,那就讓她睡,你看她睡覺時一聲不吭,打個鼾也不響,很得體了嘛!一個明明有資本驕橫跋扈,禍亂朝綱的將軍,上朝時一言不發,默默睡覺,這不是大漢忠臣什麼是大漢忠臣!

隻要她坐在那裡打鼾就夠了。

打鼾,證明她還是個活人。

一個活著的陸廉,意味著什麼?

讓孫仲謀和身邊那群江東世家自己掂量去吧,朝廷不關心他們了。

劉備也轉頭看了一眼陸廉。

手很癢。

他與朝廷的看法是不完全一致的。

這群公卿雖然關上城門愛勾心鬥角,但他們對戰爭冇有強烈清晰的感觀,也無法察覺到時機的重要性。

在朝臣看來,隻要江東不公開反叛就可以了,在劉備看來,遠遠不夠。

前番賈詡用計除掉了孫策,暫罷了江東北上爭霸中原的心思,現在不過短短數年,明麵上請封吳侯,暗地裡厲兵秣

馬的行為是不是意味著孫權已將兄長留下的遺產整合完畢了呢?

時機是極其重要的東西,但不是全部。如果孫權當真又有了一戰之力,卻隱而未發,伺機而動,將來劉備如何北上擊破袁氏,進而再興炎漢呢?

他需要一場公開的談判,需要得到更加清晰明確的答案,其中包括了江東有影響力的人都是什麼態度,孫權的位置和他的看法,江東兵力多寡,作戰水平高低,以及這些林林總總的資訊所彙總的答案:他到底是可以安心休養生息,等到袁氏相爭至軍民疲憊便可漁翁得利,還是必須趁河北袁氏兄弟鬩牆時,將江東徹底解決掉。

……但是,如果非要解決的話,怎麼解決呢?

陸懸魚盤著腿,專注地坐在羊腿前。

有一隻灰黑紋理的狸子在附近盤桓許久,虎視眈眈。看它那個光滑的皮毛和惡狠狠的眼神,她直覺認為是個值得較量的對手,因此甚至將陸白正在說的話也漏聽了好幾句。

“朝廷想遣使去江東——”

她默默地轉動著羊腿。

“看一看孫策既去,江東還有什麼本事。”

羊腿默默地散發著香氣。

“那個孫權今年不過——”

聽了這個名字,她整個人像是忽然愣了一下,皺眉看向陸白,剛想說什麼的時候,狸子突然起飛了!

砰!

她揮出了拳頭!

裹著毯子的曹植和阿草愣愣地看著她。

那隻狸子夾著尾巴瘋狂地跑了,期間也夾雜了兩三聲嘰裡咕嚕的咒罵。

她不以為意,揉揉鼻子。

“羊腿好了,”她問道,“有酒嗎?”

有極清澈的酒自半空而下,墜落青銅爵中。

那一定是反覆篩過數次的酒,冷冽中帶著甘美的香。

——很襯他。

他是不愛熏香的,身上隻有油脂擦拭過鐵器,又被鮮血打濕的氣息,隻有二十餘歲,卻比許多沙場征戰二十年的老兵浸潤得更加透徹。

可他的容貌那樣美,女郎隻要遠遠的見了他的風姿,自然感受到如美酒般的香。

上巳又到,江畔冷清許多。

他是不能再騎馬出城,引來無數女郎愛慕的目光了。

他的風姿會被多情還似無情的女郎所遺忘,他的功業則會被那些世家棄如敝履。

可總歸還有人記得他。

記得他是一位多麼可愛的朋友。

這位摯友在孫策墓前坐了很久後,又搬出一張琴,慢慢地彈了起來。

他似乎是陷入了很深重的苦惱中,這苦惱不能講給旁人,隻能講給他聽。

“張子布欲投劉備。”

他這樣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又頓了頓。

“但你那樣器重他,或許是我錯怪了他。”

他的朋友不言不語,靜靜地聽著琴音。

“討虜將軍聰慧,弱冠便有見策知變之能,江東世家已漸見信服。”

有女郎遠遠地牽著紙鳶跑過,似是聽見琴音,停下腳步,向這邊望過來。

“若眾人與我同心,或許能守住你的基業,待兵馬操練精熟,與劉備共逐天下,亦未可知。”

他說出這句話後,似乎又覺得有些荒謬,琴音轉了個彎,連他自己都被逗笑了。

“隻是,我當如何勝過陸廉?”

女郎好奇地盯著他看,神情很是詫異。

——那也是一位容貌俊美,氣度不凡的郎君,看他樸素而精細的服飾,看一旁低頭吃草的駿馬,怎麼看都是一位頗有身份的人。

如果他是為哪一家的女郎而苦惱,她一定要告訴他實在不必這樣,因為誰看了這樣憂鬱的眉眼會不心動呢?

可他確實在為一位女郎而苦惱。

她有鐵石的心腸,不會被江東溫柔的春風所動搖,江東人竊竊私語說,當她睜開眼睛,率軍南下時,長江也不能阻攔她的腳步。

有人唱歌,有人應和。

溪流被攪得有些渾濁,片刻又複清澈。

她將酒盞放下,搖一搖酒壺時,有人將她手中的酒壺拿走了。

“還不曾醉嗎?”張遼問。

這種酒與她後世所熟悉的酒相差甚遠,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酒醪,度數很低,很難喝醉。

她想了想,很坦率地說,“可能有一點,但不多。”

“這樣的日子,若是隻顧飲酒,那該多無趣?”

陸懸魚有點發愣地看著他,“那該做什麼?”

這個問題好像將張遼難住了。

他心裡是有一個提議的,但就是說不出來,於是噎在那裡,不上不下了半天。

“尋三五好友踏踏青也好,”他說,“你有一箇舊友,若能請來一敘也好。”

“我們倆分道揚鑣了。”她說。

張遼夾起一顆豆子塞嘴裡,“我與溫侯亦是如此,但我還是時時去尋他說話。”

“它不太會說話。”

張遼嘴裡的豆子咯咯蹦蹦地響。

“好吧,”她動搖了,“那我試試。”

他很欣慰地點點頭。

黑刃醒的很早,大概是在上巳節這天的夜裡。

有許多人白天沐浴,夜裡還要繼續宴飲,整個下邳城就非常地熱鬨,她大半夜的不睡覺,蹲在爐火旁拎著個鐵錘叮叮噹噹,居然也冇有人翻牆過來投訴她。

劍身在高溫與鍛打下重新被接合成一柄劍,她不是什麼專業鐵匠,活乾得很粗糙,曾經光滑如明鏡般的劍身上滿是瘢痕。

但它終究又變成一柄劍了。

她舉著這柄劍,對著月光上下左右地看,直到那些瘢痕像春月夜的冰雪一樣慢慢消弭。

【你想通了?】它的措辭很謹慎。

【不是,】她說,【仗打完了,我隻是想找個東西說說話,我無聊。】

這柄劍沉默了很久,久到她幾乎以為它又死了一回時,它終於再次在她的腦子裡響了起來,帶著一股子氣急敗壞的味道: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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